那張白紙上的筆記清秀,黑色的墨迹分明地落入她眼中。
上面寫着:
想見晏毓的話就來宮外桃花林——盛暮。
晏蘭看見這張紙條的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
那小丫頭一個人族,在她的底盤,還能這麼光明正大地給她傳口信,甚至還生怕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一樣,紙條上面清晰分明地寫下了自己的姓名。
簡直是膽大包天!
少了一隻眼睛,視線能夠覆蓋的範圍也少了一部分。
此刻看着那張白紙上的字迹,那天丢掉的那隻眼睛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她是應該将此事禀報父親的。
她應該這麼做的。
可不知道為何,在看到看到那張紙條的瞬間,晏蘭的下意識反應竟然是毀掉證據——
不能、不能讓晏宜年發現這個。
而等她反應過來時,她早已搪塞了父親的詢問。
晏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看着指尖殘餘的一點灰燼,心中罵了一句:
這該死的人族!真是詭計多端!
于此同時,宮外的桃花林中,阖着眼睛的雲滄忽然睜開了眼。
他低聲道:“她看見了。”
盛暮聞言眼睛亮了一下。
她說:“那趕緊收拾收拾,等人來吧!”
蕭澤禹納悶地看她:“你怎麼知道晏蘭看見那張紙條就一定會過來?”
盛暮笑嘻嘻:“猜的。”
“不過,”她說,“按照現在這個情況,我大概率,猜的就是對的了。”
晏鴻卓死了,現在妖族能坐上那個位置最有力的人選,至少是明面上最有力的人選,就是晏宜年。
而晏宜年并非無孔不入。
至少在目前看來,晏蘭就是晏宜年百密一疏的那個“疏”。
相比于悶聲幹大事喜怒不形于色的晏宜年,晏蘭明顯簡單很多,城府也要淺很多。
更别提她還和晏毓互通了心意。
這對于盛暮來說,簡直就是一大把柄。
若晏蘭是個聰明些的,能和她爹站在同一條路上,那麼這兩天晏宜年估計會讓她趁着晏毓剛剛喪父,心情低落,在他身邊加以陪伴,再花言巧語地探些東西出來。
可晏蘭明顯不是。
那麼晏宜年這兩天,應該會想方設法地阻攔晏蘭和晏毓的見面。
但郎有情妾有意,見不了面肯定是要抓心撓肝的。
盛暮覺得,晏蘭大概率不會拒絕她的邀請。
果不其然,不出一個時辰,盛暮就在桃林裡看到了小心翼翼的晏蘭。
在看見她的瞬間,晏蘭摘下兜帽,一隻眼睛被皮質面具覆蓋住,露出來的另一隻眼裡閃着兇惡的光。
她環視一圈,而後将目光落在了盛暮身上,毫不客氣地開口道:
“怎麼隻有你,晏毓呢?”
“晏毓?”盛暮想了想,說道,“在他自己府邸裡面傷心難過着吧。”
這話一出,晏蘭立刻橫眉冷對。她唰地一聲抽了根長鞭出來,二話不說就要往盛暮臉上甩。
盛暮站在原地,笑眼盈盈地看着她,任憑那根長鞭呼嘯着接近她。
晏蘭眉眼狠厲,手上力道絲毫未消。
此時此刻,盛暮那張笑臉落入她眼中,顯得愈發刺眼。
心中有一種掩蓋不住地沖動要她立刻将這張臉抽爛!
然而下一秒,一陣鈍痛從手臂傳來。
一根粗壯的樹枝不知從何而來,狠狠打在她肘骨關節處,力道之大以至于晏蘭長鞭都差點脫手。
吧嗒。
樹枝掉在地上,隐沒在一片雜草落葉中。
盛暮還是笑着的,她向前走了兩步,腳尖踢了踢地上散亂的木枝。
她說:“呀,你這妖,脾氣怎麼這樣急,話還沒說完就要和我打架。”
她歪着腦袋,似乎是真的在思考什麼令人費解的問題:
“你說打便打了,你又占不着便宜,上次丢了一隻眼睛,這次又想丢些什麼在我手上呢?”
晏蘭握着鞭子,死死地盯着她。
盛暮也不怵她,微微仰着下巴瞧她。
晏蘭的修為比她要略低一些,如果妖族修煉階段和人族一樣的話,晏蘭現在,估摸是在金丹初期的程度。
再加上她脾氣急躁,不知道盛暮底細,出手貿然,手中身上破綻也多了不少。
盛暮能制住她,不說輕而易舉,也不算什麼難事。
腳跟碾過落葉,發出咔嚓的脆響。
晏蘭站在原地,冷眼瞧着盛暮,說出的話仍舊不大客氣,倒是并沒打算要再跟盛暮拼個高下出來了。
她說:“你說能讓我見晏毓,他人呢,怎麼隻有你。”
盛暮歎了口氣。
她說:“我都說了,晏毓現在大概率在府邸裡傷心難過着呢,我隻是有法子能讓你見到晏毓,又不是有法子能讓你現在立刻就見到他。”
晏蘭還要說什麼,被盛暮開口打斷。
她看着晏蘭,語氣帶了幾分連晏蘭都想不明白的胸有成竹。
她說:“想見晏毓,那就按我說的做。”
“今日戌時三刻,桃花林中,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