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話放得很豪邁是不錯。

但真正實踐起來有多難，所有人心裡都知道。

隊伍最後，霧柏戳了戳興緻不高的晏随星，指了指前面打打鬧鬧的盛暮和蕭澤禹，傳音道：“這都快到你家了，你還不打算說？”

晏随星靜了一陣，好半晌才到：“小師姐已經知道了。”

霧柏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揪了一把晏随星的耳朵，憤憤道：“該說你傻還是你傻，她自己猜出來和你親口說是兩碼事好嗎。”

見晏随星低頭不語，霧柏也沒再說什麼，她撩了撩頭發，斜眼看了他一眼：

“别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小盛暮真因為這件事生氣，我絕對不會站在你這邊。”

皇都内部不便禦劍，幾人隻能用雙腿步行。

妖皇宮殿落于皇都主幹道盡頭，這條路瞧起來不長，可走起來卻不斷，幾人走了近一個時辰才走到了大門口。

門口的侍衛立于兩側，看見盛暮和蕭澤禹的瞬間就皺起了眉頭。

還沒等他們開口，盛暮就抓着身後的晏随星，拽着他的衣服把人怼到了侍衛眼前。

斥責的話堵在口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兩個侍衛下意識就要屈膝行禮，卻被晏随星用法術定住了雙腿。

“勞駕，”晏随星眼角帶着幾分笑意，對着侍衛道：“開個門。”

“嘶——痛痛痛——”

蕭澤禹捂着紅腫一片的手臂，有幾分哀怨地看着霧柏。

霧柏“哼”了一聲：“讓你手欠。”

有了晏随星出面，一行人進皇宮的路順暢不已。

隻是一進皇宮後，原本就詭異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

制造者就是走在最前面的盛暮和晏随星。

從進皇宮後，盛暮就沒再看晏随星哪怕一眼。

她表情還是很自然，沒有生氣或是憤怒，甚至連一絲變化都沒有，仿若無波的古井。

但是卻不偏不倚地避開了晏随星每一次試探性的牽手行為。

這一切都清晰地落入了蕭澤禹的眼睛。

他自認識盛暮後，就沒見過盛暮和晏随星有過這種矛盾，這甚至都不是矛盾，以至于蕭澤禹連問題的根源都沒有搞清楚。

所以他才一路上不停地偷偷戳霧柏，直到把人戳煩了挨了一巴掌才停息。

“他倆的事讓他倆自己去解決。”霧柏歎了口氣，威脅性地瞪了一眼蕭澤禹：“我警告你，你敢摻和進去，我讓你未來一年天天晚上做噩夢，夢到自己被大卸八塊的那種。”

兩人刻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但修仙者耳聰目明，交談的話還是一字不落地進了盛暮的耳朵。

她眼觀鼻鼻觀心，隻當聽不見。

眼看着走到了一個分岔路口，盛暮停了下來，朝着晏随星的方向轉了個身。

在她身軀晃動的瞬間，晏随星的一顆心就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人朝着自己轉來，那顆心落回胸腔，撲通撲通直跳。

“小師姐……”

晏随星小聲喚着，就要去拉盛暮的衣袖。

卻被盛暮無比自然地避開。

他動作停在原地，眼神中有幾分委屈。

盛暮神色如常，隻當自己是個瞎子。

“往哪走？”

晏随星也不掙紮也不裝了，眉眼耷拉下來，委屈巴巴道：“有住的地方，我帶小師姐去。”

他揮一揮手，身後接着就有躲在暗處的宮人，将霧柏三人帶到休息的住所。

一路上，盛暮一句話也不說，她專心緻志地提着一塊小石子，努力維持着小石子正常前進的方向。

“到了。”

晏随星的聲音響起，盛暮頭也不回地就擡步上台階，卻猝不及防被晏随星抓住了手腕。

他力氣很大，盛暮掙了兩下沒掙開，索性就任他抓着。

“小師姐。”

晏随星眼角有些微微的紅，雙眼氤氲，嗓音也夾雜着不易察覺的抖。

“我錯了，小師姐别不理我。”

“不能不理我。”

他執拗地重複着這幾個字。

盛暮晃了晃手腕，察覺不到他情緒似的，淡聲來了句：“輕一點。”

“抓痛我了。”

晏随星立刻松了力，但手依舊沒松開，而是輕輕環着盛暮的手腕。

他站在台階下，比盛暮矮了些，揚起來的眼裡水光躍動。

明明是他瞞着她，怎麼反倒他先開始要掉眼淚。

她歎了口氣，妥協般開口道：“你瞞我，很正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會強迫你說些什麼。”

說到底，不過是她這段時間被越淮搞得情緒不好，這才自顧自地将這股情緒牽連到晏随星身上。

話又說回來，誰還沒有點自己的秘密了呢？她最開始不也瞞着自己的身份嗎？

“我隻是，”盛暮頓了頓，直白剖析着自己的心意：“很擔心，我一路上都很擔心，擔心怎麼來妖界，怎麼收集殘魂，會不會有什麼很困難而我沒料到的事情。但實際上，我最親的小師弟不僅是個妖族，還在妖族中有着不低的地位。”

“這讓我覺得我像是被耍了一樣，擔了一路毫無意義的心，但是沒人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不過我也冷靜了，現在想來，也不全是你的錯，我也有問題，不該強迫你做你不想的事，也不該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應該順着我心意走。”

本以為誤會就此說開，沒想到晏随星眼裡的水光又多了幾分。

他扁了扁嘴，短促地吸了口氣，顫着聲道：“所以小師姐不打算管我了嗎？”

盛暮：？

不是，這都什麼跟什麼。

不就是個你瞞我我生氣我理解你矛盾接觸的事嗎？

怎麼聽起來嚴重程度都上了一層？

她索性在台階上坐下，拉着晏随星的胳膊晃悠，試圖讓晏随星情緒穩定下來。

誰知道壓根沒用。

正當她猶豫要不要去撸撸狗頭安慰一下時，有一個身穿铠甲的侍衛提刀前來，他低頭和晏随星用盛暮聽不懂的話耳語了幾句，再轉頭時，晏随星眼裡的水光消失的一幹二淨。

他捏了捏盛暮的手，聲音裡的哽咽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貫清亮的音色：

“我還有些事，小師姐等等我，裡面會有人幫小師姐梳洗，我——”

她還沒說完，盛暮就迅速把手抽回。

她面無表情地看着晏随星，淡聲道：“奧，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