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三岱鎮居民說了一句,你可能沒聽見,鬼新娘名邱婉。”
邱婉。
這個名字盛暮很熟悉。
當初雲滄修煉速度過快,已經超出了小世界原本給他設置的路線,為了阻礙雲滄飛升,穿書局用了不少法子。
為了讓雲滄順利飛升,盛暮與他們據理力争,最後的結果是,雲滄可以飛升,但前提是他要将局裡給他設置的最後一關過了。
那一關就是情劫。
而邱婉,就是雲滄的情劫。
盛暮看着雲滄,瞬間有些頭大。
早知道這個鬼新娘是邱婉,她說什麼也不會讓雲滄跟他們一起來。
晏随星不知道邱婉,看着盛暮和雲滄之間那種無需你多說我就都知道的狀态,心裡被那根早已被血肉包裹住的刺忽然又出來探了探頭。
好在雲滄雖然沒察覺晏随星敏感的小情緒,但晏随星是他徒弟,陳年舊事也沒必要瞞着。
于是他又補充了句:“邱婉,是我多年前的情劫。”
自此,三人算是沒了信息差。
雲滄有記憶在,荒村很快就出現在了幾人的視線内。
還未走近,盛暮就看見了大片大片的紅。
紅得奪目,紅得精心。
像是瓢潑的血,又似是極盛的喜。
“師父。”
盛暮忽然停住腳步,她扯住了雲滄的衣袖,視線在荒村和雲滄身上不住徘徊:
“情劫你已經渡了,你要不先回去?回謝修然那裡,或者回鎮長府,我和晏随星應付得過來的,真的。”
情劫作為穿書局專門為雲滄設下的阻障,過了一次就可以了,在這個秩序已經混亂的小世界,盛暮打心眼裡不想讓雲滄再冒這種險。
雲滄卻搖了搖頭。
他隻說了一句話:
“我總要與我的過去,做個徹底的了結。”
*
殘月被扭曲的樹枝分割成片。
鬼氣卷攜着血腥味,被風裹着,飄蕩在整個黃村中。吹起了窗上的紅雙喜,吹亂了門上的紅絲帶。
盛暮扮做了雲滄的婢女,而晏随星則潛伏在荒村外,同他們裡外接應。
村門口的路已經泥濘不堪,盛暮才走了沒幾步,鞋上就全染了泥土。
她正猶豫要不要用個除塵術,忽然一陣陰風直沖面門。
一隻白皙到毫無血色的手出現在她面前,那雙手白中泛着灰氣,纖長的指甲塗了丹蔻,尖端還染着暗紅色的血迹。
女人嬌嬌俏俏的聲音響起:“郎君,吉時已到,我們成親吧。”
盛暮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雲滄。
男人一身潔白的長袍,長發束起,眉似遠山,目如深潭。
他看着穿着大紅喜袍,漂浮在空中的邱婉,那張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忽然勾出一抹笑:“好啊。成親。”
這是他要過的情劫。
這是他已經度過的情劫。
這也是,世間唯一能阻他前路的劫。
雲滄的表情太過坦蕩和自然,那句“好啊,成親”的順從程度讓邱婉都不禁愣了愣。
她那張因化作怨鬼而猙獰的臉龐忽然露出了幾分一閃而過的呆怔。
沒有人像雲滄這樣坦然。
所有被邱婉抓來的男人,無一不是痛哭哀嚎,哪怕有人強裝出幾分鎮定,在看到邱婉那懸浮于地面的大紅繡鞋時也會瞬間破防。
邱婉最享受的就是看男人們痛哭流涕,看他們惶恐,害怕,驚慌失措,跪地求饒。
一如她成親當晚那樣,卑微地祈求她那夫君不要殺她。
但他夫君并沒有停下揮舞的匕首。
所以邱婉自然也不會留他們一條生路。
可面前的男人太過鎮定,他坦然到仿佛經曆過一遍,又仿佛認定了邱婉不會對他做什麼。
無論是那種可能,都讓邱婉心生煩躁。
她指甲倏地延長,劃過雲滄的脖頸,雪白的肌膚上瞬間留了一抹血痕。
然而雲滄隻是輕笑一聲,他掀了掀眼皮,任由脖頸上鮮血滑落,染紅衣襟。
他尾音上揚,帶了十足的挑釁:
“怎麼不劃下去?他們費盡心思做出來阻我飛升東西,就隻是這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