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禹剛才的關注重點是謝修然叛離無涯宗,而雲滄抓重點的能力比蕭澤禹好一些。
他的關注點在三岱鎮混亂的時間線上。
這也是盛暮同樣在乎的事情。
她看着正在分析的雲滄,将離陽居那件不知名的神武拿了出來。
盛暮将神武遞給雲滄,問道:“師父,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雲滄伸手覆上神武,半晌後道:“像是件能逆轉時間的神武,隻不過開啟需要巨大的法力。你是懷疑幾十年後的三岱鎮,有人拿了這樣的東西?”
盛暮點點頭,又搖搖頭,她張了張嘴,最後隻凝成一句:“我也不知道,未來我會不會将這神武時時刻刻都悉心保存在身側。”
她說謊了。
她并不認為是手中這把神武影響得時間線錯亂,真正的源頭,是這個混亂到快要崩塌的小世界。
從離陽對于桃兒經久未消的遺憾來看,開啟這把神武一定不會多麼簡單,如果真是有人拼盡全力開啟了這把神武,那目的又怎麼隻會是将謝修然送回來。
這根本就不合理。
“盛暮,盛暮?”
霧柏輕柔的聲音從耳邊響起,盛暮緩慢地擡起頭,視線糊成一團,隻能看到幾個虛虛的影子。
“你臉怎麼這麼紅?”那團影子朝她走進,緊接着便将冰涼的手貼在了她額頭上。
“嘶,好燙,你發燒了。”霧柏捏了捏盛暮挂上绯紅的臉頰:“來,先把藥吃了,快去睡會吧。”
盛暮看着霧柏手中躺着的那粒丸藥,她動作遲緩地停頓了一會,緊接着又吃了。
她發燒并不是因為着涼,也不是什麼琉璃問心鏡,霧柏的藥對她不會起作用。
盛暮腳步虛浮,她搖搖晃晃地走進門,室内的陳列都仿佛水波紋般蕩漾,她一頭栽到在床上,身體笨重到行動遲緩,但頭腦卻愈發清明。
她很清楚自己的狀态。
是因為世界崩壞而引起的身體排異現象。
一隻白皙的手幫她掖了掖被子,在盛暮腦門輕輕一拂。
盛暮意識消失之前,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師姐,好好睡一覺吧。”
黑暗。
無邊的黑暗。
像是被人按進水中又拎出,鼻腔中間充斥着大片的窒息感。
終于,一束明亮到有些刺眼的光打破了沉寂悶塞,從盛暮眼皮子中擠了進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緩慢地适應着周圍的一切。
頭頂白熾燈強烈,刺得盛暮頭昏腦漲,她慢半拍地理好了思緒,就看見桌前放了一杯水。
熟悉的聲音從對面響起,刺得盛暮一個激靈:
“把水喝了。”
是越淮。
盛暮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了水,她也不說話,就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等待越淮先開口。
兩人對視片刻,眼見盛暮絲毫張嘴的傾向也沒有,越淮輕笑一聲,他長臂一身,拿回了盛暮面前已經空掉的杯子,似笑非笑道:“長本事了。”
盛暮微微一笑,隻說道:“部長教得好,不長本事都對不住您。”
說完這句話,她再度閉口不言。
越淮這個人她看不透,摸不清,也沒辦法去和他直接抗争。
她隻能等他先開口,然後再分析他的意圖。
越淮寬肩輕輕一聳,他看着盛暮,單刀直入道:“時間線混亂,這個小世界已經瀕臨崩壞,我會下令将其徹底清除。”
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将盛暮炸了個外焦裡嫩。
她在内心瘋狂将越淮祖上十八代都罵了個遍。但罵人的話隻開了個頭,就被盛暮用理智給壓回去了。
冷靜,要冷靜。
盛暮不斷對自己重複道。
越淮太了解她了,他知道她的痛點在哪裡,知道她在乎什麼,知道她會因為什麼而失去理智。
但是同樣,盛暮對越淮也并非毫無了解。
盛暮擡頭,直視越淮的雙眼,道:“是部長你親口說過,小世界牢固不可破,時間線混亂而已,為什麼要直接清除,我又不是解決不了。”
越淮垂了垂眼皮,視線掃過桌子。
盛暮下意識想從桌上抓點什麼,然而手中一空才發現,剛才喝過水的杯子已經被越淮拿走了。
她不動聲色地将手掌緊貼桌面底面,金屬桌子傳來冰冷的觸感,從指尖一直蔓延到盛暮脊背。
她道:“我還在小世界内完成任務,小世界不會崩壞。”
越淮擡眸,他目光尖銳,像是要将盛暮看穿。
他說道:“你是為了小世界,還是為你的私心?”
寒意從足底迸發,盛暮穩了穩聲線,說道:“我的私信就是小世界,部長你駁回了我那麼多申訴,你應該是最了解我的私心的。”
越淮忽然輕輕地笑了笑,口中不輕不重吐出一句:“是麼?”
盛暮點頭:“不然?”
扣在桌闆底部的掌心已經出汗,盛暮渾身發麻,但是依然勇敢地與越淮對視。
她不能退縮,不能露出絲毫證據讓越淮的懷疑坐實。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背後的冷汗浸透衣服,越淮才冷冷地吐出一個期限:“一個月。”
“一個月内,将小師姐動蕩的時間線恢複正常,盛暮,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妥協。”
他頓了頓,似是強調,又好像隻是重複:“對你,最後的讓步,明白嗎?”
盛暮看着眼前越淮那張臉,内心不住發笑。
越淮總是這樣。
他會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冠上“對她好”的名号,哪怕隻是受事實或是規則所限,他依舊會表露出來,這是我對你的讓步與妥協,對你的。
這招在盛暮小時候是很管用的。
孤兒院長大的她沒怎麼體會過人間真愛,越淮對她所有的好都在她眼裡放大無數倍。
他的縱容,他的讓步,他的妥協,都讓盛暮覺得,他是不一樣的,而她對于他,也是不一樣的。
但盛暮不是小時候了。
她長大了,也見過了更純粹的好,在那種不摻雜其他含義,甚至都不必讓她知曉的好面前,越淮所做的一切都顯得分外單薄且冰冷。
越淮并未多留,将空杯子再次倒滿水已經是他所做的極限。
房門被關上,盛暮靜靜地坐在這間屏蔽探測的屋子裡,忽然覺得越淮謹慎的性子幫了她一個大忙。
一個月,解決三岱鎮時間線紊亂。
任務量對于盛暮來說并不算特别大,但前提是。
越淮,不能參與其中,也不能對她指手畫腳。
*
鎮長府,晏随星看着已經燒了一整天且昏睡不醒的盛暮,眉頭擰得死緊。
他一遍一遍地看向外面的天,一遍一遍地重複問道:“天還沒黑嗎?什麼時候黑?謝修然什麼時候會再出現?”
霧柏歎了口氣,耐心回答他:“還沒有,再等等,盛暮不會有事的。”
她和蕭澤禹及雲滄都不一樣,前兩人原本就是書中世界的角色,隻不過是恢複了自我意識,并被穿書局丢到了同樣的新世界。
霧柏是自己覺醒意識後,殺光了當時所處的那個無限流副本裡所有的NPC和玩家,強行打破次元壁,來到了這裡。
所以對于穿書局和盛暮的真實情況,霧柏是了解最多的。
要說昨天她還懷疑時間線紊亂或許是神武所緻,在盛暮昏睡不醒發燒整整一天後,霧柏就确認了時間線紊亂是由小世界逐漸崩壞導緻。
把雲滄和蕭澤禹這麼兩個不省心的人全都塞到同一個小世界,這不崩壞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