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晏随星終究是沒忍住問道:“小師姐做夢……夢到了什麼?”
“關于我的,是好還是壞呀?”
盛暮看着晏随星亮晶晶的眼神,糊弄的謊話忽然有點說不出口。
她張了張嘴,最終也隻挑選了一句符合真相的。
她說道:“不好也不壞。”
不好也不壞。
晏随星對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了。
他嘴角彎彎:“那我努努力,希望下一次小師姐夢到我時,可以是一個好夢。”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河道。
隻見往日裡幹涸的河道被河水填了一半,水位卻還在迅速增長。
有些無水村的村民好奇地探頭出來看,都被蕭澤禹兇狠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想活命就都在屋子裡給我好好呆着!出來就是送死,聽見沒有?”
村民們一個個雞啄米般點頭,安安穩穩地縮在屋子裡,隻探了個腦袋出來。
隻有方恨死被蕭澤禹提溜着後脖子領押在河道旁,河水所帶來的風吹亂了方恨死的衣角,他穩穩地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着遠處逐漸洶湧的河水。
轟隆——
熟悉的轟鳴聲響,村民們不由得縮了縮腦袋。
隻有田盈拼命往窗邊擠,她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迎着呼嘯的風大聲喊道:
“方恨死——”
“你要幹什麼!洪水要來了!你不要命嗎——”
方恨死轉過頭,對着田盈彎了彎唇角。
他開口說了些什麼,但是大風根本不允許這些字節飄到田盈耳朵裡。
他很快就将身子轉了回去,田盈也被父母押着進了屋。
一時間,無水村家家戶戶房門緊鎖,所有人聽着那道比往日還洶湧劇烈的轟鳴聲,心中都騰起一絲不安。
河水很快沒過了河道,然而水位依舊在快速上漲。
沒過了方恨死的鞋面,腳腕,小腿,膝蓋。
一直漲到他腰間時,方恨死依舊穩穩地站在原地。
巨大的水流沖擊其實已經站不穩了,就他那點三腳貓的修為在洪水面前壓根不夠看,全靠身後的蕭澤禹提溜着他的衣領給他借力才能讓他站在原地。
洪水還在上漲。
蕭澤禹低低地罵了一句,抽出那柄巨大的黑鐵劍,帶着方恨死穩穩地站到了高空。
雲滄布下的結界将無水村的人牢牢護在其中,洪水從劇烈地沖撞着結界,卻無法将其撼動分毫。
盛暮坐在無名劍尖上,輕聲道:“就是這一次了。”
她和方恨死離得近,對方聽見這句話後猛地轉身:“是河神嗎?他這一次會來嗎?你怎麼知道?你确定嗎?”
問句從方恨死口中一串接一串地蹦出,盛暮看了眼小臉繃得死緊的方恨死,歎了口氣,又點了點頭:
“它會的,這一次的洪水和以往的幾次不一樣,我感受得到。”
她這話讓方恨死徹底地安了心。
方恨死小心翼翼地在蕭澤禹的黑鐵劍上坐下,他慢慢地轉了轉身子,把自己轉到正對盛暮的方向。
他輕聲問:“你們其實,根本就不是無涯宗的人吧。”
沒等盛暮承認或否認,他就将自己觀察到的證據一條條列出:“無涯宗掌門甯鴻昊是整個無涯宗修為最高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成神,更沒有去過什麼九重天。”
“而你們從最開始,就能通過九重天上沒有河神的記載來判斷他并不是真正的神。”
“就因為這個嗎?”盛暮等得無聊,索性和方恨死接話:“還有沒有别的。”
方恨死有些意外盛暮居然會理他,他怔愣了一瞬,接着點點頭:“還有的。”
“無涯宗上上下下全都痛恨魔族,掌門甯鴻昊更是當年親自參與了仙魔大戰。這樣的宗門,這樣宗門的弟子,不會說出衆族平等這種話的。”
盛暮笑了笑:“那你覺得我們是好是壞?”
方恨死堅定地點了點頭:“是好,是好人,你們是很好很善良的仙君。”
除盛暮外,其餘幾人平生都是頭一遭被人用“善良”二字來形容。
坐在無名劍尾的霧柏悄悄和黑鐵劍尾的蕭澤禹咬耳朵:“這孩子居然誇我們善良。”
她有些痛心疾首:“真是世道不古人心炎涼,我們這種人都能被稱得上是一句善良了。”
盛暮:“你既然覺得我們是好,那我們就不是無涯宗的,這份好可不能白白落在無涯宗頭上,便宜了甯鴻昊那個狗逼。”
方恨死被盛暮這句“甯鴻昊那個狗逼”給噎了一下,半晌,他緩過來後,小聲問:“那,我要是覺得你們不好呢?”
盛暮理直氣壯:“那我們當然就是無涯宗的人了,這樣的惡名必須無涯宗來背!”
方恨死:……
原來你打得譜在這呢。
他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很快就笑到肩膀都在抖動。
笑了半天,方恨死肩膀忽然挨了不清不重的一下,身後蕭澤禹開口:“别笑了,小熊孩,你河神祖宗來了。”
方恨死立刻噤了聲。
隻見洶湧洪水中,有一條通體潔白的白龍靈活地穿梭其中。
白龍線條流暢,姿态優美,毛發順逸飄揚。
唯獨……
尾端,套着一個色彩極豔極俗的花褲衩。
盛暮:……
媽的,她忘了,當初在河底宮殿,她把給晏随星買的那條花褲衩穿方恨生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