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桃兒姑娘來說,她先入為主的概念是你是好人,從天而降,潇灑俊逸,又和她心靈相通。”
“所以你隻需要給桃兒姑娘賣賣慘,升華一下你的所作所為,這不就是妥妥的救贖文學?”
離陽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
他歎道。
“可賣慘又該怎麼賣?升華又改怎麼升華呢?”
盛暮嘿嘿一笑:“這就是後面的戲份了,離陽仙尊莫着急,我還沒想好呢,想好了一定就跟離陽仙尊說。”
離陽:……
他就知道這個小妮子沒按好心!什麼沒想好呢,不就是想看他在柴房裡吃癟嗎?
想他離陽叱咤風雲馳騁天下,到頭來,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拿捏了。
玉裡的暴躁老頭笑得豪邁且奔放:
“不愧是撿了我的小女娃,果真是同我站在一條路上的!離陽啊離陽,落到她手裡,你可得吃點苦頭喽。”
盛暮嗯嗯啊啊敷衍了幾句暴躁老頭,快走兩步跟上了前面的謝修然。
後面的劇本很好編,無非就是離陽找個機會跟桃兒談兩句,無意中暴露自己很高風亮節,再無意中吐露一下屠戮師門的真相,最後無意中感歎兩句世事無常,收獲足桃兒姑娘的愛心與好感。
但盛暮直覺這個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或者說,離陽不會讓這個事情變得這麼簡單。
可所有的一切到目前為止都是她個人的直覺和猜測,并無證據可以證實。以離陽那個老狗的性子從他口中肯定更問不出什麼。
所以盛暮打算先探探這個村落的底細。
至于離陽嘛,就先讓他在柴房裡待着吧。反正他做出來的任務,虧待誰也不會虧待他自己的。
剛才那一通戲成功地騙到了村民,此刻他們一行人被村民帶進村落,不僅有人出言安慰,各家各戶還自發地為他們騰出了房間供他們居住。
元來和王大鼓住一間,謝修然試探性地看了盛暮好幾眼,最後被晏随星一句:“我和我小師姐一間罷。”給堵了回去。
心中蓦然滋生出了一種怪異的情緒。
謝修然不知那應該叫做羨慕還是嫉妒。
反正是他人生前十幾年從未有過的奇異感知。
有那麼一瞬間,他其實很想跳起來說“甯雪溪和盛暮都是姑娘,不如她倆住一間。”
然而萬門大比初日那慘烈的血紅迅速蔓上了他的心髒。
總歸來說,晏随星和盛暮現在是同一個師門的。
而且當初從小村落見到盛暮開始,就一直是晏随星和她更加熟悉一些。
謝修然隻能找出這些算是蹩腳,又算是生硬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他看着兩人走進了同一間屋子,看着晏随星細心地為盛暮拍了拍凳子上的灰,看着晏随星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塊糕點遞給盛暮,後者大口大口嚼着糕點,眉梢都越上了喜悅。
他正還要看下去,屋門忽然被人“嘭”地一下關死。
晏随星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甚至還上了個鎖。
盛暮不明所以,随口問了一句:“怎麼突然關門啊?”
“沒事。”晏随星聲音平靜,音量不算很大,卻足足讓外面的謝修然聽了個清清楚楚:“外面髒東西多,小師姐的糕點上被蹭上灰了。”
謝修然身子一僵。
這個“髒東西”分明指的就是他。
晏随星也很煩。
他在無涯宗待了也算十幾年,和謝修然不說知根知底,了解也不算少。
他從前怎麼就不知道,這人能幹出暗處偷窺這樣的變态事呢?
惡不惡心啊。
偷窺的還是他小師姐。
很好,更惡心了。
好在謝修然沒變态到他關了門還要過來聽牆角的程度,晏随星感受到外面那人站了一會就離開了。
盛暮這邊已經把一塊香芋餡的小餅吃了個幹淨,此刻捧着油紙,正在努力将油紙上掉落的餅渣渣也吃了。
晏随星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拉了把椅子在盛暮旁邊坐下,一邊開口,一邊熟練又自然地幫她擦掉了桌上掉落的餅渣。
“小師姐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嗎?”
盛暮猶豫了一下,到底也沒瞞着晏随星。
她把自己的猜測跟對方講了,晏随星一邊專注地看着她,一邊點頭道:“小師姐好生聰慧”或是“嗯,我也這麼覺得”還有“小師姐說的對。”
盛暮:……
這人是怎麼能又專注又敷衍的?
晏随星看出盛暮已經在爆發邊緣,倒是沒繼續鬧下去,他笑了笑,言歸正傳,問道:“那小師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盛暮抿了抿唇:“我想去試探試探他們村裡人,但是還沒想好怎麼問。”
村民就算真的有鬼,應該也不至于這麼快就暴露出來。
事情開始有些麻煩了。
盛暮的重點已經慢慢偏道了如何探究出村落的秘密,甚至這就要開始忽略那仍然留在柴房裡的,本次任務的重心。
此刻任務的中心還在柴房裡坐着,滿臉期待地想着他與桃兒姑娘那即将到來的“救贖文學”。
柴房内部光線昏暗,明亮的陽光隻有寥寥幾束得以照進屋内,離陽優雅地坐在柴房角落,根據着時刻變換的光線換了無數個坐姿。
每一個都是經過他嚴格的計算,窗□□入的陽光剛好可以在他身上打出一片朦胧光影,而桃兒從推門進來的瞬間,看到的就會是他最淡然于世,超脫凡塵的一面。
然而随着時間的流逝,照入房内的光線已經不剩多少。
離陽已經從最開始潇灑在柴房中間坐着,到慢慢向有光源的角落挪動,再到現在整個人蜷縮在角落裡,隻有腦袋被一片可憐巴巴的小光所照着,黑暗無光的其他地方,離陽的四肢早都扭成了九曲十八彎。
一直到最後一束光線消失,離陽的臉才真正的,雙重意義上地黑了下來。
他奶奶的,他就知道那個小妮子果然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