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姝被誇了，十分受用地眯眯眼。

陛下如果真的癡迷她就好了，她也不必如此費事了。

她問：“是你給我下的毒？”

容妃點頭：“不錯，是我。”她笑，“你來了，就說明我成功了。”

“我手裡隻有高内侍這一個可用的人。我知道這是他故意給我留下的，我做的一切他都知道，這不過是監視我與川兒的手段罷了。”

她怒道：“高内侍沒回來，必不是他殺的，是你殺的！”

九方姝直面她的怒火：“你給我下毒的目的，恐怕不止是讓我投入你們的陣營這麼簡單吧？”

“自然不止！”容妃激動地拍桌子，“誰敢動我的兒子的王位，我就跟他拼命！我要你殺了他，然後用你聖女的身份，扶持我的川兒登上王位！”

九方姝很喜歡現在的處境，她并不打算換一個陣營。

她嫌惡地看着容妃，搖搖頭：“殺母又殺子，你這麼狠毒，與你為伍看來是沒有什麼好下場。”

“這後宮就是爾虞我詐的戰場，什麼狠毒？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我若不殺她，難保有一日她不會殺我！”

“你服了我的毒藥，今天是第二日了，還有五日，你必死無疑！”

她幽幽地笑：“你不點頭，五日後你就會肝腸寸斷七竅流血而死，想想你這花容月貌，真是可惜啊！”

但九方姝向來都讨厭被人威脅，她輕聲歎：“這确實是個棘手的問題。”

“但是容妃娘娘，你露出了你的底牌。”

容妃疑惑地看着她。

九方姝笑得花枝亂顫：“如果今天威脅我的是劉秉川，那你還有機會。但是給我下毒的是你，你的弱點，你的現在和未來都系于劉秉川身上。你不是說他對我很癡迷嗎？”

她看着瞬間變了臉色的容妃，露出鋒利的小虎牙：“這下可怎麼辦是好呀？我殺了你的高内侍，又要去蠱惑你的兒子了，可是你已經沒辦法和劉秉川聯系了。”

容妃臉上的肌肉抽動，她怒視着九方姝：“你敢不聽我的話，你也會死！”

九方姝挑眉：“沒關系，我死的時候會拉着你兒子墊背，栾量國的前太子、前儲君，一點兒也不虧。”

容妃的臉色徹底垮掉，她的聲音裡帶着無助的哭腔：“不......你不敢，你也會死的！”

九方姝看着她，咬牙：“我不喜歡你威脅我，我隻給你一天的時間，不給我解藥，我就讓你給劉秉川收屍。”

容妃從椅子上滾下來，她趴在地上，捂着心口痛哭：“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德妃姐姐待我如此好，我怎麼會忍心殺害她！都是先王逼我的，我不殺她，我就要死，我隻能殺了她。”

她哭得真情實感，像是後悔極了。

在九方姝快要走出宮門的時候，她突然喊：“今日是德妃姐姐的忌日。”

九方姝回頭看她，她眯着眼睛，臉上不知道是笑還是淚，她緩緩把頭低了下去：“她死在未央前殿，替我去祭祭她。”

九方姝不理會她，徑直回了寝殿。

到了入夜時分，延陵西也沒回來。

九方姝想起容妃說的未央前殿，她披上衣服往未央前殿去。

今日是延陵西母妃的忌日，他應該在那裡祭拜。

未央前殿在武英殿後面，是前朝進入後宮的必要通道，是宮裡慶祝重大節日的地方。

九方姝沿着台階走上去，殿内沒有掌燈，漆黑一片，她尋了一圈沒找到人，便沿着通道往燈火通明的武英殿走去。

九方姝走進武英殿，神蛟浮在水裡，探出腦袋看着她。

九方姝喊它：“十方，下去。”

她是九方，神蛟是她的手下，所以她給她取名十方。

十方聽話地沉下去，九方姝轉頭看向至高的王位。

王位上沒有人，隻有一個孤零零的木頭牌位。

她走過去，走到台階之下，才看到虎柱後面坐着的延陵西。

他背對着九方姝，兩側的燈火剛好躲過他，直直地投射在冷冰冰的牌位上，而他完全被黑暗籠罩在角落裡。

他即使坐着，看起來也十分寬闊高大。

可是九方姝覺得他此刻如此弱小無助，隻要她揮刀就可以砍了他。

九方姝走過去，她無法感受他的痛苦，但是她知道他此刻在痛苦，她站着，沒有說話。

許久，延陵西終于擡頭，看着九方姝，他背着光，隻有眼底亮晶晶的。

九方姝知道是他授意自己去見容妃的，她開始彙報：“容妃遊說我，希望我向劉秉川投誠，利用聖女身份幫他奪王位。”

延陵西無甚反應，他起身往外走，隻道：“癡人做夢。”

九方姝想了想，說：“她說今日是德妃娘娘的忌日，讓我去未央前殿祭拜她。”

延陵西突然停下，九方姝也跟着停下，擡頭看他。

他緩緩轉頭，臉上是比天幕還晦暗的陰翳怒火，他看着九方姝，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死死地禁锢着她，沉聲道：“祭拜？”

“你以為你們是什麼東西，你們也配？”

他說罷利落地揮手把九方姝掀翻，丢進了深潭裡。

九方姝穿地太厚，她在順利艱難地掙紮了幾下便直直地往下沉，岸上延陵西布滿殺意的臉越來越模糊。

九方姝瞬間反應過來，她被遷怒了。

她被容妃算計了。

在歡祝節日的未央前殿被滿門誅殺，一定是一段極其痛苦的回憶。

當這個地方被始作俑者一起提起，巨大的屈辱與恨意共生，陛下會連帶着她一起恨。

容妃就是期望她不合時宜地提出來，然後她會被陛下厭棄，最後隻能轉投劉秉川麾下。

在她快要窒息時，十方遊過來猛地将她托出水面。

九方姝顧不得身體的寒冷，她撲騰着遊向潭邊，緊緊攥住延陵西的衣擺，延陵西抽出腰側的劍就要砍她。

九方姝可憐又執拗地扯扯他，小聲問：“陛下，您是想讓容妃難過，還是想讓劉秉川難過？”

延陵西低頭看她，她像一隻落水的小狗，渾身濕透了，縮在水裡打顫，腮上通紅眼中含淚，豔麗的臉蛋耷拉下來。

她沒有一點攻擊性，隻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即使他亮出了利刃，她依舊像個趕不走的小狗，委屈巴巴地依戀着他。

他屏住呼吸，死死地攥住劍柄，猛地收刀入鞘。

那雙雪白的小手抓着他的衣擺不肯放，她漆黑的眼睛望着他，向他投誠：“陛下，若你希望容妃難過，我會幫你殺了劉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