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北疆士兵,就連城門上的南域士兵,城門前原本呼天搶地痛哭的百姓,都屏息靜氣地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
恐怖的安靜。
流雲早已逃之夭夭。
就連盤旋的烏鴉都不敢煽動翅膀。
落薰看着沒有一絲雲的天空,看着斜挂的太陽……逐漸高升的太陽将天空染成淡淡的黃,薄薄的橙,還有一絲紫藍。
不對勁。
時辰差不多了。
不該是這樣的。
轟隆!
腦袋突然一陣轟鳴!
落薰猛然調頭,大步跑下城門。
慕晚潇低叫:“落薰!”
落薰充耳不聞,一躍上馬,疾馳而去。
……
……
南域王宮。
被驚恐的寂靜籠罩着。
那般寂靜。
就像是進入一個與人間不相通的結界。
所有侍衛都戍守在宮門外,嚴陣以待。
主子齊聚大殿,等着前線的軍情。
幾名宮女太監瑟瑟發抖地留在大殿,聽候差遣。其餘太監宮女躲在各自的房間裡面,惶惶不可終日地抱作一團。
金碧輝煌的大殿。
除卻慕晉淳、姜薇、姜萬年、姜舷、慕苑澄,容鸢,還有一衆朝廷重臣焦躁地候着。
大殿一角。
鎏金香爐裡面的甯神香料靜靜燃着。
“報——”
士兵随聲跑進大殿。
“如何了!?”
殿上衆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士兵,就連聲音都是驚恐的模樣。
“北疆長勝君說,需在一個時辰之内交出王後,否則就攻進封陵城将所有人殺盡。在這一個時辰内,北疆長勝君每一刻鐘殺一百人。小人回報之時,北疆長勝君已經殺了數十人。”
群臣大驚:“太可怕了!”
姜萬年問:“北疆長勝君為何會提出一個時辰的時限?王爺與殷孟将軍還未迎戰?”
士兵回答:“北疆長勝君說,看在汐惜公主的份上,再給大王一個時辰的時間考慮是否交出王後。王爺下令,等兵器到達城門,才能開戰。”
姜萬年故意忽略交出姜薇的條件,追問:“在等什麼兵器?”
士兵搖頭。
姜萬年頓時義憤填膺:“行軍打仗最重要的是一鼓作氣!如此危急關頭,王爺居然浪費時間等兵器?既浪費時間,又連累平民百姓無辜被殺,簡直不像話!”
慕晉淳心頭大亂。
群臣竊竊私語。
姜舷被長時間的恐懼折磨得神志不清,誠惶誠恐地對姜萬年說:“不是王爺連累百姓無辜被殺,是王後連累的啊!”
姜萬年怒目姜舷,呲牙道:“你在胡說什麼?!”
姜舷不怕姜萬年怒目,他怕的是北疆長勝君!
姜舷氣急敗壞地說:“我說的都是實話!是大家敢怒不敢言的大實話!王後心腸歹毒,見不得汐惜公主好,居然把汐惜公主毒死了!北疆長勝君為汐惜公主報仇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啊!就算北疆長勝君的要求不合情合理,我們過去都是順着北疆長勝君的!北疆長勝君要什麼我們就給什麼!相安無事,多麼好啊!為什麼這次要忤逆北疆長勝君的意思?為什麼王後一個人犯的錯,要我們這麼多人提心吊膽地陪着填命?”
姜薇沖上去抓住姜舷的衣襟,瞪圓眼睛,近距離逼視姜舷,咬牙徹齒道:“我可是你姐姐!”
姜舷推開姜薇,孩子發瘋般又是跳腳又是跺腿,高聲叫喊:“你不是我的姐姐!我沒有你這種把弟弟拉着陪葬的姐姐!”
“閉嘴!”
姜萬年一巴掌将姜舷打倒在地。
姜舷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鮮血,盤腿坐在地上,負氣不起來了。
慕苑澄悄然走到慕晉淳身旁,撒嬌般雙手拉着慕晉淳,小聲說:“父王真不打算将母後交給北疆長勝君嗎?平民百姓倒無所謂。若是北疆長勝君攻進來,我們所有人都得死。”說到“死”,慕苑澄打了一個冷顫。
慕苑澄說話的聲音雖小,殿上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姜薇沖過去一把拉開慕苑澄。
慕苑澄不悅地撇撇嘴,整了整衣衫。
一名朝臣對慕晉淳說:“事關南域興衰,請大王三思啊!”
群臣一同對慕晉淳說:“請大王三思!”
慕晉淳坐着,深埋腦袋,右手握成拳頭用力捶着發疼的額頭。
姜薇走到慕晉淳身旁,雙手抓住椅子把手,蹲下身,從未如此卑微地柔聲懇求慕晉淳:“大王……我是你的妻子,你的王後,你孩子的母親……你一定會護我周全……你一定不會把我交給北疆長勝君的……是嗎?”
慕晉淳挑起莫名沉重的眼皮,看着姜薇。
姜薇過分用力地擠出一臉可憐,可謂面目猙獰。
慕晉淳移目看向容鸢,仿佛用眼神呼喚他的小花。
容鸢總是柔情似水的眼睛閃閃發亮,一種老鷹般鋒利的閃閃發亮。
慕晉淳喃喃道:“該如何是好?”
容鸢遙遙回答:“把王後交給北疆長勝君。”
姜薇臉上的可憐頓時支離破碎,取而代之的惡毒,惡毒地瞪着容鸢。
姜萬年故意提高聲調:“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算要把王後交給北疆長勝君,也待王爺打敗再議。”
姜舷坐在地上撒潑道:“戰敗再交人?北疆長勝君不要怎麼辦?!北疆長勝君會把我們所有人都殺死的!”
姜萬年充耳不聞。
群臣焦躁地團團轉。
慕晉淳用力呼了一口氣,對通報的士兵說:“告訴王爺……等兵器到達後……應戰。”
士兵領命,火速跑出大殿。
殿上所有人繼續被恐懼煎熬着。
漸漸地。
他們不感到煎熬了。
他們隻感覺整個人軟乎乎,腳下輕浮浮地發軟……所有人都倒下了,東歪西倒地橫陳在冰涼地闆上。
隻有一個人。
隻有一個人,像木偶被線一頓一頓地提起來般,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