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裡阿德涅是安格斯公國國家博物館名義上的館長,事發時她和秘書其實并不在博物館附近,事實上她們兩個正在拜訪希爾伯特家族目前的話事人——希爾伯特侯爵,海因裡希·希爾伯特。
畢竟,在大公邸被撤銷之後,曾經幾乎完全仰仗這一機構撥款的博物館很快陷入了赤字危機,而身為……哪怕隻是名義上館長的阿裡阿德涅因此必須四處奔走,以求從富商或者貴族手中獲得财政支持。
比如,在【臨時議庭】中占據重要地位的希爾伯特家族就是一個很好的目标。
雖說,臨時議庭的每一位參與者——“議員”們平等地各自享有一票決策權;雖說,臨時議庭廣泛吸納社會各階層的人員,但其中的舊日貴族依舊占大多數,而這些舊日貴族們大多以希爾伯特家族為首;雖說,臨時議庭中也不是沒有其他的勢力,但影響力最大的依舊是希爾伯特家族。
因此,即便距離尼基特大公身死已經過了三年,可【臨時議庭】依舊是“臨時議庭”,沒有轉化新的政/府機構,也沒有發布更多有利于公國發展的提案……
在阿裡阿德涅看來,不過是一群在大公邸的屍體上的一群貪婪并且還時不時内讧的鬣狗們。
但即便如此,哪怕阿裡阿德涅深深地懷疑尼基特大公邸莫名身死與目前還在死囚監獄内,卻一直沒有判處死刑的犯人之後還有更大的陰謀與秘密,但此刻她也隻能陪着笑臉,為自家博物館的存續繼續奔走。
抛開政/治立場與私人恩怨之外,阿裡阿德涅深愛着自家博物館内的寶物,這些“東西”不僅價值連城,并且還承載着屬于她自己的珍貴回憶。
然而,這群自诩優雅的鬣狗并不在乎這些藏品,他們心底裡都打着期望博物館徹底破産之後,前來瓜分藏寶的打算——
或收進自家的儲物室不見天日,或者将其賣給國外的收藏家以謀求巨大财富,或直接作為“禮物”打點給教會或者總督那邊……總之,就沒有人想要好好對待它們!
而現在,希爾伯特家族的宅邸内,阿裡阿德涅面對海因裡希侯爵近乎失禮的冷淡,幾乎要維持不住自己得體的微笑,原本還想開口說點什麼,秘書伊南娜匆匆趕來耳語了幾句,少女的面容頓時直接裂開。
她幾乎要壓抑不住自己的尖叫:博物館的安保怎麼會出現如此巨大的纰漏?!
但眼下,除了她自己和秘書,還有一個人在這間會客廳——并非是海因裡希侯爵,他在伊南娜進來時就找了個由頭離開了,現在代替這位“無禮之徒”的,是他的弟弟文森特·希爾伯特。
“您不必過于擔心。”文森特雖然尚未襲爵,但卻比他的哥哥要有禮貌多了,隻見他紳士地遞來手帕,“阿裡阿德涅小姐,請您相信您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同樣也請您相信我們的治安官們。”
這已經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了!阿裡阿德涅勉強維持着表面上的平靜,但其實内心已經在巨龍咆哮了:
引發火情,讓标本自己走出了博物館不說,最後還跟丢了?!如此巨大的損失!自己卻沒能第一時間處理!甚至還在和這群鬣狗們虛與委蛇!啊啊啊啊啊啊——
“小姐……”秘書伊南娜遲疑着,斜睨了一眼文森特,再三示意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阿裡阿德涅冷靜下來,“雖然很失禮,但我們還是先向希爾伯特先生告别吧。”
言下之意,是要阿裡阿德涅放棄此次會面,趕緊和自己一起回去盡快處理事态!
對!可阿裡阿德涅一想到接下來鋪天蓋地的報紙頭版頭條都是關于自家博物館……就有些頭腦發暈雙腿站不穩,她接手博物館不到四年,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重大的事态……少女已然慌了神,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雖然可能有些冒犯。”文森特溫柔的聲音響起,“尊敬的阿裡阿德涅小姐,在下想幫助您,請允許我和您一起前往博物館平息事态,畢竟……”
“這,既是出于臨時議庭的一員為我國公民與國寶安危的責任感;當然,這也是出于一位熱愛藝術的大學教授對此次事件的憤怒與遺憾。”
對哦!阿裡阿德涅像是一下子吃下了定心丸,這個文森特·希爾伯特目前沒有貴族頭銜,但卻是赫爾墨斯大學的正教授,并非是以希爾伯特家族的名義,而是靠自己拿到了臨時議庭的席位!
更為關鍵的是——而且這個人還曾經是一位遠近聞名的“安樂椅偵探”!
說不定,他能幫我找出博物館遭遇此次事件的原因與犯人!阿裡阿德涅并沒有過多的猶豫,幾乎是立刻回應了文森特的請求,“請您和我一起到博物館的現場去吧!”
“不勝榮幸。”文森特微微颔首,“那麼,請允許我帶上在下的助理……畢竟一個人的眼睛并不能看到全部,多一雙眼睛也是一份力量。”
正在旁邊端茶倒水的拉姆達·伊普西隆:?
關我什麼事?!某人不是已經不做偵探了嗎?!而且做偵探的時候也沒見去過現場啊?!
拉姆達心裡滿是牢騷,但表面上卻是異常的謙遜……直到他突然瞥見對方秘書掃過來的視線,那眼神冷得堪比苦寂山頂不化的雪,他頓時全身一抖。
“當然可以!”阿裡阿德涅自然沒有注意到會客室内其他的異樣,她滿腦子都是該如何處理這件大麻煩……“那麼,請教授您和我一起乘坐馬車前往吧!”
“榮幸之至。”文森特做了個“請”的手勢,眉眼含笑地看了一圈在場的所有人,露出了興緻盎然的神色,同時為接下來的故事畫上了一個隽秀的逗号。
***
即便國家機器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巡邏治安官戴蒙·德克薩斯依舊是巡邏治安官,在這一天,當他知曉了國家博物館發生的事态後,立刻意識到這是一起“巫術者”犯罪事件,于是親自趕到了現場。
幾乎與他一齊到達博物館現場的,是“偵探”文森特與“館長”阿裡阿德涅一行人,隻見兩方人馬在已經畫上警戒線并清場的博物館門口狹路相逢,一時之間氣氛異常微妙。
沒有蓄胡須,并且在接連抓了兩任處刑人之後,戴蒙甚至清瘦了不少……他首先向阿裡阿德涅問好,同時視線鎖死文森特,卻不發一言。
“這位是希爾伯特教授,是我請來協助調查的偵探先生。”阿裡阿德涅以為這位治安官不認識文森特或者将他當成了無關人員,于是親自解釋道,“現在情況特殊,請您允許我和這位先生一同調查這件事情。”
“當然,這不僅是因為館長的請求,而且……”戴蒙低聲着收回那過于直白而無禮的視線,“希爾伯特先生作為‘安樂椅’偵探,也是‘遠近聞名’,哪怕已經……很久不做這一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