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呼噜噜喝着白粥,喝完開始剝雞蛋,“白毛,你做噩夢了?昨天晚上睡覺老是踢被子。”
“踢被子?”
“對啊,我半夜起來上廁所,你還哭得嗷嗷的,我給你蓋被子,你抓着我的手不放。”
白夜迷惑了。
一整天,除了必要的陪護,所有時間都在思考。
昨天夜裡的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到一切都是正在進行時。
即便此刻,他依舊能回憶起所有細節。
可是老太太卻說自己是做噩夢,昨天夜裡一直在病房裡沒出去過。
“真的是噩夢?”白夜不禁呢喃。
“2303病房,張建國家屬。”護士台忽然喊話。
白夜站在一旁,看着2303病房裡走出來一個人,對方長相很普通,屬于一眼就能遺忘的大衆臉。
但個子很高,而且相當精瘦,眼睛下挂着濃濃的黑眼圈,嘴唇慘白。
白夜一直在邊上等待,等着那人和護士交流完,在對方轉身之際,插了過去。
“哥,認識下?”他想确認下對方的身份。
“你是?”對方卻一臉疑惑。
白夜笑嘻嘻介紹:“哥,我是你家屬隔壁病人的家屬,大家同住一個屋檐下,認識下呗。”
說着,伸出手,“我叫白天。”
對面年輕人愣了下,同樣伸出手,“我叫張達。”
兩人無話,氣氛相當尴尬。
對方最先受不了,默默縮回手,轉身往病房走去。
白夜望着離開的背影,心裡很确定,這不是玩家,不是賺錢升二級。
“所以昨天晚上,那個賺錢升二級,也是假的?”
白夜看了眼過道上的鐘,時間顯示上午10:05。
他看了眼自己手環,綠色的,想到什麼走去護士台,“我現在能出去嗎?”
護士點頭,“可以,不過十一點吃午飯,午飯之後就是休息時間,下一次通道門打開是下午兩點,所以你在十一點前要回來。”
白夜點頭,轉身朝通道門走去。
進電梯時,白夜按了“4”層,他想去看看手術室。
中間樓層沒有進出,4層很快抵達。
白夜從電梯裡走出來,迎面撲來一股股涼意。
按照地上指示箭頭一直往裡走,走到盡頭是一個大廳,大廳裡擠滿了人,聲音嘈雜。
白夜在人群中走動,不時擡頭看大屏幕,上面全部都是手術信息。
誰誰誰在術前準備,誰誰誰正在手術中,誰誰誰又已經在蘇醒室……
總之,一切看起來再正常不過。
白夜瞄準站在最前排的一個男人,對方臉色看上去還算喜悅,于是大膽問道:“大哥,家屬不能進去裡面嗎?”
邊上男人狐疑看了眼,回答:“進去幹什麼?沒有醫生準許,不允許進手術室裡。”
“所以還是有可能進去的?”白夜抓住話語中的關鍵。
男人點頭,“當然,有些手術階段,醫生會喊家屬進去觀看,就像我,一會兒就被允許看我老爹做手術。”
“這不是誰都可以的,我塞了錢,還走了關系。也不是說不相信醫生,就想貼近看看我老子是怎麼被做手術的。”
那男人說到這,擡起右手在自己額頭比劃了下,“腦腫瘤,大了,影響思考,我老爹本該正常的,他是生理性精神病。”
白夜沒有走,就站在這個男人附近,他準備瞅準機會,跟着對方混進去手術室内。
如果發現了,大不了被趕出來。
隻要自己臉皮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是乎,白夜開始站在過道上,觀察對面手術室的走廊布局,企圖尋找一條直奔手術室大門的路線。
“68号家屬,68号家屬,請跟我進來。”
“這!我是68号家屬。”男人忽然舉手。
白夜不動聲色跟在後面,保持三四步距離,同樣神情激動,疾步朝裡面走進去。
路過保安時,白夜主動沖對方點頭微笑。
保安雖然疑惑有兩個家屬,但醫院并沒有數量規定,于是直接放行了。
然而走了一段路,事情敗露了。
68号家屬,也就是那個男人,轉彎時瞥到身後跟着的人,直接喊出話,“你哪個号子的?怎麼跟在我後面?”
“不是68号家屬?”領路的工作人員停下。
男人點頭,“我是68号家屬,他不是。你們一次性帶兩批啊?”
工作人員看向白夜,眼神逐漸幽深。
白夜笑着擺手,“不好意思大哥,我搞錯了,我聽成168号家屬了。”
“今天手術一共排到126号。”工作人員面無表情。
白夜笑容僵在臉上。
“擅闖醫院手術區,你的行為很可疑,我懷疑你是病患,且處于發病期。”
工作人員對白夜手腕上的綠色手環視而不見,直接招手,“你們過來,把人帶去檢查室。”
白夜吓得往後退,背抵着牆,“我不是病人,我是家屬。”
一邊說,一邊偷瞄路線,伺機沖出去。
成功了!
白夜趁着對方不太在意時,直接沖到了手術室大門口,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按到開關鍵,卻被追上來的兩個人抓住了。
“這裡有病患發作,請求支援。”工作人員按下對講機。
白夜努力去夠開關鍵,同時大喊:“我不是!我是家屬,我的親人在裡面,我要進去。”
大白天的,再可怕也比不過夜晚。
機會隻有一次,他即便撒潑打滾,也要在這裡賴着。
“叮——”
手術室大門突然開了。
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人,穿着一套綠色的洗手服,腳下拖着洞洞鞋,臉上戴着口罩。
“怎麼回事?”那人停在門口。
白夜和對方視線對上,一瞬後脊背發涼。
是這雙眼睛!
是她!
“林醫生……”白夜無意識呢喃。
對面那人“嗯”了聲,摘下口罩,湊近看了看,笑說:“你不是那個跑腿小哥麼,你是姚女士的陪護吧,怎麼在這裡?”
“林醫生,這人大鬧手術室,我們懷疑是病患。”工作人員解釋。
林曉娟擺擺手,讓人放開,“他是陪護家屬,沒有病。如果說有什麼問題,大概也是被病患的意識影響了。”
“這樣,我把人帶走,順便去看看病患,可能是姚女士病情又加重了。”
林曉娟領着白夜離開手術區,兩人坐電梯去往23層。
電梯數字一層層跳躍,白夜卻站在離林曉娟距離最遠的地方。
他看着對方的背影,心裡疑惑且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