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城了?”
一進門,白覓安就嗅到他身上的生人氣息。
藥包他已經讓小二熬上了,白塵絕摘下鬥笠,坐到白覓安床邊。
他端詳他因病紅潤的面色,疑心他病得更重了,于是伸出手摸了一把他的額頭:“過來,我給你把脈。”
“區區風寒……”白覓安抗拒。
病人不配合怎麼辦,當然是直接上手抓他。
白塵絕想抓住他的手腕,白覓安幾番掙紮無果,幹脆變成了一長條白狐,狐裘般趴在他臂彎中。待到他置氣松手,又逗他般變回人形。
白塵絕:可惡!
打鬧一陣,白塵絕卻忽然發覺不對勁。
敏銳的五感讓他捕捉到,客棧外喧鬧的人聲不知何時已經靜了下來,四周靜得落針可聞。
白覓安在病中,而他自己又太疏于防備,竟是都沒有第一時間察覺這異樣。
白塵絕急回頭看向窗外,卻見不知何時,原本合攏的窗子已然大開。
一個他日思夜想,但是顯然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青年正倚在窗邊。
見他看過來,謝同塵唇角揚起,深潭般漆黑雙眸中壓抑的情緒卻令人不寒而栗。
“哥、兄長、塵絕……”謝同塵在笑,他深邃俊朗的面容這樣笑起來時顯得古怪而甜美,聲調緩慢而低沉,“這些天,我很擔心你。”
白塵絕一怔,危險感讓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似乎都在叫嚣着逃走。
他僵在原地,手足無措。
——謝同塵的狀态不太對。
意識到這一點時,白塵絕依舊沒想着離開。
可原本在他身後的人已經迅速振劍而起。
白覓安反應極快,他橫劍在前,雪亮的刀刃映出他淩然的目光。
一室靜默,兩相對峙。
謝同塵面上的笑意如退去的潮水。他從窗邊輕巧落下,從始至終都沒有看白覓安一眼,緩緩走近。
他長睫垂下,似有哀意,如被棄的幼獸:“兄長……”
白覓安大怒,低呵:“惺惺作态!”
說罷,強拖病軀提劍就劈!
謝同塵左右側身,輕松躲過。
見兩下豎劈未中,劍光如攜雷霆之怒,橫砍向他的脖頸!
避無可避。謝同塵沉下面容,手搭上腰側佩劍。可白覓安怎會給他這個機會。
“咣!”
雪亮的純粹靈力與劍相抵,四溢的靈氣揚起屋中三人的發絲。
白塵絕擋在二人之間,頭皮發麻:“住手!”
白覓安忙洩了力道,收劍便想将白塵絕拉到自己身後。
卻見白塵絕竟擋在謝同塵身前,一副心虛又倔強的樣子,頓時氣得臉紅脖子粗。
白覓安:“白塵絕,你當時答應我什麼?還不跟我回去!”
謝同塵:“哥,你答應他什麼了?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
被一前一後兩個聲音夾在中間,白塵絕隻覺得自己像隻篝火上的烤狐,馬上要被烤糊了。
白塵絕虛弱道:“……等等……”
近在咫尺的人皆盯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謝同塵的目光如往日溫柔小意,卻總讓他感覺背後涼飕飕的;
白覓安則直白多了,一副“你敢跟他走我現在就劈死你們兩個”的樣子。
真是要命了。
——他原本想說的“我就不能同時擁有你們兩個弟弟嗎”的話又咽了回去。
白塵絕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見他這幅舊情難割的摸樣白覓安就來氣,一手将他扯至窗邊:“你當真被蒙了心,覺得他是什麼好東西麼!”
不知何時,天又陰沉了下來,白塵絕被寒風卷得瑟縮了一下,映照着火光的雙眸緩緩睜大。
怪不得方才整個客棧如此安靜。
比低垂雲幕更加惹眼的,是圍繞客棧的,黑雲般的軍隊,皆配着弓弩,火把染得火光漫天。
雖不知這是有多少人,但他知道,若是這麼多羽箭齊齊點火射來,他與白覓安縱是能逃走,也必會傷得不輕。
聽白塵絕不應他,白覓安納悶低頭,頓時手足無措——白塵絕竟是哭了。
謝同塵走近兩人,他面容沉靜,似乎兩人從未有過隔閡,低聲道:“哥,我隻是怕你再被其他人搶走,”
白覓安将白塵絕在身後,幼時遭人欺淩,自修行以後他便在青丘再無敵手,何曾有過這種困獸之鬥的感覺。
他額頭青筋爆起,話語仿佛一字字從齒間蹦出:“你為何、為何非要對我兄長如此不依不撓?”
“你兄長?”謝同塵忽然笑了,“他可隻不是你一人的兄長……”
謝同塵歎息一聲:“哥,他是你新養的弟弟?”
他雲淡風輕了片刻,但是最終還是失敗了,忍不住咬牙切齒:“……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哥,别去找别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