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院子裡薄薄地浮起晨霧，林中亮了幾聲清脆的鳥鳴。

五條家宅的仆從們一如慣常地忙碌起早餐的事宜。負責叫醒太宰的侍女來到客房門前，懷中抱着一套幹淨的和服。

她敲了敲門，“打擾了，太宰先生。”

然而，門内沒有絲毫動靜。侍女有些疑惑，再度敲門後也依然沒有得到回應。她輕輕推開門，發現屋内空無一人。床鋪整齊得仿佛昨夜無人睡過。她的心中湧出一陣不安。

當侍女喘着氣小跑前來時，五條悟正坐在庭院前的長廊上。

“怎麼了？”他看過來。

侍女微微躬身，露出緊張的神情，“家主大人！太宰先生不見了。”

五條悟咦了一聲，“昨晚回去後有人看到他嗎？”

“這……昨晚一切如常……”

男人回頭看了一眼甯靜的庭院，站起身來擺擺手，“讓人去找找吧。”

“是。”

沿着回廊穿過假山，五條悟來到庭院後方。他忽然停下腳步。

側邊是一道影影綽綽的小徑。白霧缭繞，隐約能看見幾片落葉躺在地上。

這條路似乎已經多年無人踏足了——擁在野蠻生長的灌叢裡，兩旁被種植的日本紅楓遮了個嚴嚴實實，甚至稱不上是道路。他盯着那兒看了一會，很難說懷着怎樣的心情，翻身跨過了圍欄。

被植物擁簇的泥土道路有些潮濕，男人的靴跟稍稍陷進了柔軟的土裡。五條悟低下頭。眼前果然延伸出幾枚淺淡的新鮮腳印。

“那家夥真的是……”他無奈一笑。

五條悟在一塊大石前找到了太宰治。

他正站在岩石上，雙手插在口袋裡，目光悠遠地望着起伏的山巒。

太宰頭也沒回便知曉身後人是誰了，“悟也過來了啊。”他似乎早有預料。

“我讓大家都在找你欸？結果居然跑到這裡。”

太宰輕盈地從石頭上躍下來。“來呼吸一下早晨的新鮮空氣罷了。”他帶着無懈可擊的笑容如是說，“悟倒是很熟門熟路的樣子嘛。”

五條悟翻了翻眼睛：“拜托，這可是我家耶？”

“一般來說，很少會特意跑到後山來吧。”

“這句話是該要原封不動地還給你才對吧。”他走上前，卻瞧見了前方鋪滿各種石頭的一道淺淺河床，“咦，這裡已經沒水了。”

太宰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以前有嗎？”

“是啊。”五條悟一笑，“一條挺淺的小溪。”

“這樣啊。”

“有快二十年了吧。”他難得用上有點懷念的語氣，“居然完全幹涸了。”

“嚯——又是悟小時候的事。嗯嗯、果然是個淘氣的熊孩子吧？”

一隻手不由分說地按着太宰的腦袋用力揉了揉。

“别擅自對我童年作出奇怪的幻想。”五條悟把他的頭發弄得亂七八糟，“治，你該不會……”

“不會哦。”

像是猜到五條悟接下來的話語，太宰率先回答道。

“好歹讓我說完？”

太宰剛挪開頭頂作亂的手，五條便又再度勾上他的肩背。太宰歎了口氣，“你是在擔心，什麼記憶都沒有的我在碰到他人回憶時會感到悲傷吧。”

心思被戳穿，五條悟啊了一聲。

“原來如此，我在悟眼裡原來是這樣柔弱可憐、需要保護的角色……”太宰治毫無征兆地轉過來一雙水汪汪的卡姿蘭大眼睛，雙手交握，周身跟着一起冒出了粉紅色泡泡：“這真的是，真的是太讓我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