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葉坐回桌子前，把燈都熄了隻開一盞台燈。而後翻開她剛從圖書館借來的書，并不着急地開始慢慢閱讀。
畢竟該急的人不是她。
玖也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睜開眼的。但窗外的天光昭示着現在至少已經是清晨了。
他從陌生的被子裡爬起來。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變得皺巴巴的。也是直接被丢到兩層被子裡當三明治了。
站起來後他四處環視一圈。床上空空的沒有人。白葉在另一頭的桌子邊。台燈還開着，但人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估計是又看書看到了半夜。
玖盡量抑制住自己的氣息，小心地一步步走近她。白葉沒有醒過來。她手臂下面還擺着一本未合上的書，從裡面的彩圖看居然似乎是與血域有關。
她為什麼會……突然在這種時間點想到要研究血域？他眯着眼警惕起來。總不能是因為自己吧？
玖又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他打開左手上的通訊表。現在還是早上六點多。
他把外套動作盡量輕地披到白葉的身上。與此同時一道白色的光線掃過去，把整個畫面映入。
“唔…？”白葉還是被他披上來的外□□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擡起頭來，而後有些納悶地看了站在眼前的人足足五秒。
五秒後她醒悟過來宣布：“……醒了就趕緊自己滾。”
緊接着明顯是還沒睡醒地往後一靠倒在椅背上，又合上眼。
“那個……”
“住一晚八百，鋪床服務要另外加錢。”
“我的……”
“現金還是刷卡？”
“…衣服還在你身上……”他無力地吐出最後幾個字。
“……”對方腦袋往後仰着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極不情願地坐起來睜開眼。把身上披着的外套丢還給他後，一隻手駕到桌上支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解釋一下。”
昏睡在房間門口還睡得這麼死。多半是又有什麼隐瞞了的問題。
“因為……”玖遲疑着開口，“應該是因為我太久沒喝血了。雖然我能通過食物補充體力，但太久不進食鮮血的話可能還是會這樣……随時随地昏睡過去。”
“現在呢？”
“好一點了。但也不知道下一次會是什麼時候。”
未及時進食的時間越長，他可能昏睡的持續時間也越久。
“那你不如……”白葉打了個哈欠。語氣裡全是困意，“…去外面捉點小動物什麼的喝血。或者問問食堂有沒有活的食材。”
“嗯。”玖點點頭。頓了一頓再次開口：“……抱歉。”
“道什麼歉？”
“給你添麻煩了。”他抿嘴。
白葉有點好笑地擡眼看他：“這麼客氣不如直接把錢給我。”
“……不要。”
過了一會兒白葉還沒有回複。玖看見她的視線愣愣地朝下對着桌面，大概是意識正在和睡魔搏鬥。
“白葉……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打了個哈欠好一會兒才回答：“問吧。”
“我……”他張口。卻突然發現說不下去，“………還是算了。”
“到底想怎樣。”白葉對他的将說不說表示了無語。
“……”玖再一次無聲地張了張嘴。這個問題從各種意義上專門挑出來說都很奇怪，但他可能必須冒着風險問出口。
因為他必須再确認一遍那個答案，必須。
“你會幫我嗎？如果…再重演一次墓茔課的懸崖的話。”
“啊？”面前的人不明所以地擡頭，明顯是對問題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很快給出回複：“不會。”
“……好。”
所以，果然不是因為交情的程度。而是因為白葉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她可能去幫助不小心昏睡過去或者變成狼的自己，但并不會直接幫他逃避問題。盡管實際情況中前者反而對她本人而言更加麻煩。
房間裡沉默了一會兒。玖感覺白葉雖然睜着眼但其實早已經睡過去了。好久之後她突然開口。
“…你昨晚來幹嘛的。”
“啊。”玖幡然想起來，“是…特殊班的事。想找你來咨詢。”
“噢……特殊班。”她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喃喃，但這次更多的是無奈，“居然已經到特殊班招生的時間了嗎……”
“白葉以前是什麼班的呢？”
“模拟班的外交部。”她回答。慵懶地伸手一指讓他在對面坐下，“别去。巨無聊，超級無敵無聊。”
“嗯？”雖然部門不很意外甚至可以說是專業對口，但這個态度讓玖有點沒想到。
“大部分時間就隻是在旁聽一群不同學校的校領導開會，然後端茶倒水做記錄打雜什麼的。基本也不會讓學生插嘴。”白葉明顯是有被禍害到，露出冷笑，“有幾個簡直是蠢的可怕啊哈哈……”
真是難得聽到如此犀利的評價從白葉的口中說出來……不過可能還帶有睡眠不足起床氣的加成。
“不過你非要去的話也不是不行。對你而言可以見一見這些場合也是不錯的。”她繼續，“但特殊班的錄取率一直很低，部門看重的地方也并不是實力。每個部門都分别由各自的部長和副部長挑選成員。實際上很多部門的門檻都相當高。所以你也可以全投一遍試試，說不定哪個部門看你長得帥就把你招進去了。”
“噢……”真是很實用的廣撒網技巧。不過最後半句話是什麼鬼。
“其實之前他們還來問過我要不要去當副部長。”白葉幽幽地開口表示深惡痛絕，“但我拒絕了。這學分不要也罷。”
“……所以這就是你又選一遍劍術課刷分的理由嗎。”
“其實我還選了一些上課不去也沒人抓的選修。”毫無罪惡感。
“…你這樣會教壞小孩的。”
“小孩不用我教就會壞。”
“……”他無言以對。白葉喃喃了一句“看來是睡不成了”就站起來去洗漱。幾分鐘後從衛生間裡出來時外表已經看起來相當清醒。
她坐回來收拾昨晚攤得有些亂七八糟的桌面。仍在桌對面的玖輕聲開口：“說起來…其實一直很好奇學姐是怎麼看待外交這件事的。”
“啊……外交。”她把書合上收到旁邊的一堆裡，“……其實并沒有很喜歡，但隻有我能去做。所以我就去做了。”
“目前能自由進出神隕之地結界的人隻有我一個。但我能感知到結界其實并不穩定。如果不提前把這件事傳達給其他國家的統治者，這将是一個很大的隐患。”
世界上突如其來出現好幾個“原本并不存在的”國家。這樣的事極容易引起恐慌和猜疑。
“如果我不去做這件事，就沒有人能做了。”她斂下眼輕輕歎出一口氣，少有地吐露出心聲，“其實我…有時候不太喜歡那樣說話，還要和一群政客打交道。”
玖看向她。忽然注意到白葉因為睡眠嚴重不足，眼底的黑眼圈顯得很重。
“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追求‘合作共赢’，不講理的人也不少。”白葉繼續，“何況我在論資排輩上并不如人……”
地位與實力不相符時，再有才華天分，也未必能完全施展。
“但某種程度上對我個人來說也算一種機會吧。”她忽然話鋒一轉露出笑容，“讓我有機會直接接觸到類似相裡乾這樣的位高者，也讓我能知道各國都是什麼樣的人。”
“……”他沒說話，也沒有跟着微笑起來。隻是聽着這些叙述他就沒法不去想象其中的艱難。可是白葉依舊是一如既往地輕描淡寫、點到為止。他也妄想過替她分憂，但自己明明是制造麻煩的那一個。
打住。打住。從一開始就錯了。
沉默良久後玖主動站起來把椅子挪回原位。白葉此刻已經又抽出來一本書在翻着看。
“抱歉打擾，我先回去了。”
“嗯。記得在截止時間前把報名表上交。”她擡眼微笑，“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