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日子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這一邊玖和雙露都成功保住了簽子,隔天他去上課再遇到祝清梨時也得知她依舊被淩桑負責。
也是又回歸到最普通的課程生活了——嗎?
“每天都往你那負責人那裡跑,什麼時候也帶我見識下三号館?”下了課他随着人流收拾東西準備走,聽到坐在旁邊的臨巍半開玩笑地調侃,“聽說那邊的住宿條件可是翻倍的好——”
“…你去問班主任肯不肯帶你進去,他也是黑服。”玖毫無反應地站起來把包甩到肩上。
“哎,在我面前就别裝你那副拒人專用冷臉了嘛。”完全沒被他表情打擊到的室友一隻手伸過來大大咧咧地勾住他的肩,“晚上一起溜出去商業街吃飯怎麼樣?”
“……不要。”這家夥的身高優勢真是平時完全被用來方便和他勾肩搭背了。
“别拒絕的那麼果斷啊。”臨巍和他并排走出來,“每天看你都是很緊繃的樣子,偶爾也放松一下吧。”
“……”有那麼明顯嗎?玖沉默了一秒後選擇性坦白,“沒錢了。”
事實上由于更看重學生未來能創造的價值,sritana學院收取的學費并不高,隻是最基礎公辦高中的水平。然而問題在于他入學前本來就以物易物為主沒什麼貨币财産,承擔不了太多額外的開支。
“那就去領任務呗。”臨巍聳肩,“反正明天就是周末。”
“領任務?”
“對啊,去學院的行政部那邊。”他邊走邊比劃着給對方解釋,“公局的抽成很少,加上有時候運氣好還可能得到委托方的額外報酬……”
“我怎麼不知道還有這種事。”
“其實我也是最近剛知道。”臨巍又手賤地去揉他的頭發,“還是拜你所賜啊親愛的室友~”
“……”所以最後那天雙露造成的破壞費用果然還是由臨巍承擔了。和雙露交過手他不難想象大規模鎖鍊對地闆和建築的破壞力。
真是賠了錢又沒拿到簽子。作為罪魁禍首玖還是原地為他室友默哀了整整三秒鐘。然後果斷轉頭就往行政部的方向去:“原來如此。感謝。”
“哎等等,你現在就去?這也太快了點吧……”臨巍看着玖已經走出去一大段路的背影有些無奈地叉腰。
擇日不如撞日。
行政部就坐落于黑服三号館的右側,占地面積很大且是學院一貫的華麗中世紀西式建築風格,但又在外觀和顔色上展現出與教學樓完全不同的肅穆氛圍。
現在是工作日的白天,厚重的古銅大門徑直敞開着,但也基本不會有閑雜人員作死出沒。玖單肩背着包,走到大門前往裡稍微張望了一下。大廳很寬敞,裡側櫃台後的值班人員正專心看着手中類似報紙的讀物。玖小心地走進去。過于空曠安靜的大廳讓他不自覺放輕了腳步,走到值班的女人面前時對方才擡起頭來看他。
“你是……”外貌年齡約莫三十幾歲的女人眯起眼,似乎在努力回想眼前略顯陌生的青年的名字。
“我是高一B班的玖。”他恭敬地回答,“我想來領取任務。”
“喔,高一的嗎。那邊。”女人用手往後一指。側後方放着一塊巨大的布告欄,裡面整齊地分類了各式難度基本低于藍服水平的委托,“自己挑。”
大概是由于負責人更換競技的緣故,近幾日來領任務的學生比平時稍多一些。官方為了協調方便,幹脆直接把比較簡單的委托列出來以供挑選。玖從上到下快速浏覽一遍,幾乎是很快就選定了内容。他把委托單揭下來遞給櫃台的女人,後者草草瞄了一眼後放下手中的報紙,熟稔操作起桌上的電腦,兩分鐘後重新擡頭:“任務單已經發到你的通訊表裡了。時限内完成并提交證明就行。”
“了解。”流程比想象中簡單快捷很多。玖點頭後就微微鞠躬離開。
——總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
“聽說你主動去領了個任務?”晚上空閑時他再去白葉的房間喝茶,剛抿了一口,後者就在茶香氤氲中随口問他。
“噗。”這是什麼信息傳遞速度。玖差點把嘴裡滾燙的茶全噴出來。他勉強咽下去後有些幽怨地開口,“你又看我通訊表了?”
“沒。隻是和行政部的前台比較熟。”白葉依舊是随口回答,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拿着一本封面寫着中文的書在看。黑服和行政部平時接觸較多,為了方便,黑服和教師居住的三号館與行政樓就設置在臨近。
“……所以呢?”對于這個說辭他顯然是半信半疑地眯着眼。
“有點好奇你怎麼忽然主動去接任務了而已。我記得負更競你應該沒欠錢。”白葉好像完全沒注意到玖的表情,邊把書翻過一頁邊漫不經心地笑起來,“有空的話可以來幫我打任務的。”
“……”誰要打你的任務啊是嫌開學時虐我虐得還不夠嗎。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白葉忽然從書本後面探出頭來看向他,臉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呃……”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默默把頭調轉到另一邊不去和她對視,“……因為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委托單上的報酬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巨款,甚至足夠他直接一次性賺夠在sritana學院高中部三年會用到的全部開支。而委托唯一的要求就隻是找一樣東西——雖然玖也不能肯定自己一定能夠成功找到,但至少從内容上看就已經比和複眼哥打架這種事安全多了。
有如此實惠的買賣,他何樂而不為呢。
白葉對他的回答相當認可地點頭:“嗯,很有錢途。”接着就又轉回去看她的書。
玖也低頭喝了口茶。
他的目的——當然包括錢,但也不止是錢。
“說起來,後天學院還有野外生存競賽,記得及時趕回來。”過了一會兒,書後面的人懶懶開口。
“啊,好。”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此前他也已經在通訊表上收到了統一的通知。野外生存競賽由高一部和高二部的全體學生參加,主要由負責人傳授相關知識技巧,并作為此後三校聯合競技的初篩。
“任務在哪邊?你還不是公局成員所以記得帶好證明資料,别到時候被當成非法入境趕出來了。”白葉繼續随口提醒,“——當然如果是獸人部落的那種委托的話就當我沒說。”
“喔,是在t——”
他的音節才發了一半,坐在對面的白葉突然毫無征兆地從書後面擡起頭,緊接着把書一丢就猛地用左手撐在桌上直接連貫地飛身越過來。再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經站在玖位置的右側,舉着的右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苦無,反握着将刃口朝向他椅子背後的某人。
“…你是什麼人。”白葉語氣冰冷地向玖的身後開口,與剛才對話時判若兩人。
怎麼回事?玖坐在原位沒有輕舉妄動,隻小心地向後緩慢轉頭。他的身後不知何時站立着一個面無表情的小男孩——不,也可能是女孩。隻憑外表他甚至無法輕易斷定對方的性别。
男孩的雙眼被一條黑布蒙住,衣飾華麗,卻又看不出明顯的地域特征。他的頭部長有兩對相當顯眼的深藍色漸變羽翼,與身上的羽狀斜披肩共同昭示了什麼不得了的身份。
從頭到尾玖都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位不速之客的絲毫氣息,連白葉都是剛剛的幾秒才發覺。三号館作為黑服和教師居住的地方一直都有結界保護,房門也依舊緊閉沒有被打開過——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孩究竟是怎麼做到悄無聲息地潛入,又忽然出現在他身後的?
不過還好,白葉此刻就在他旁邊。經過之前的種種玖下意識地認為無論發生什麼她都肯定能解決掉。
“……”被利器近距離指着要害的男孩似乎意識到如果自己不回答對方就不會放下戒備。他原地沉默半晌,終于有些不情不願地開口:
“信使。”
“……信使?”白葉怔住兩秒,幾乎是帶着幾分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
男孩沒有立刻回複,隻是向後退了半步表示自己沒有敵意,接着再從随身的挎包中準确地抽出一隻信封遞過去。
“收信人,白葉。”
對方直接準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白葉皺眉,但沒有立刻放下手中的苦無,而是伸另一隻手拿住信封靠近自己的一端将其抽走,快速左右翻看确認。
雪白的信封外沒有任何字迹,隻繪有些許淡金色的細紋,跨越信封的正反兩面勾勒出龍的紋樣。
“已簽收。”
男孩再度簡短開口,語氣裡沒有多少主觀感情意外顯得很公事公辦。說完之後的下一瞬竟不可思議地直接從原地憑空消失。
全程隻有短短的幾十秒。來去匆匆的信使沒有留下轉移圖陣發動的迹象,甚至沒有産生任何法術波動。房間乍然重歸平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白葉收回武器,左手掂了一下薄薄的信封坐回玖對面。
“……這是什麼情況?”玖近距離旁觀了全程卻依舊摸不着頭腦,有些淩亂地轉身詢問。
“信使。某個我曾經以為隻存在于怪談傳說裡的人物。”白葉舉起信封在燈光照射下端詳了一會兒,又放下來小心地從沿口邊緣處打開,一邊口頭同玖解釋,“據說他能百分百保證把每一封信都送到,但報酬并不一定是錢,可能會比錢更加珍貴。”
“另一些大概就隻是類似于‘隻要傳遞過一次死訊就不會再接雙方的任何信息’、‘是否願意送信全憑心情’、‘既不會說話也看不見’之類的怪談了——事實證明他會說話。”
“也就是說,他真的隻是來送了個信…?”玖聽懂了。
“大概是——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通訊表。”白葉點頭總結,已經打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在桌上展開,“不過這些都隻是道聽途說,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遇到他。”
那……究竟是誰會費心費力請信使專程來給她送信呢?
字是用軟筆寫的,字迹瘦長且十分端正。她迅速簡單浏覽一遍其中内容,大意是唐城即将舉辦的一年一度的慶典,對方想以個人身份邀請她到場參加。信中使用的措辭十分禮貌客氣,信末落款卻僅有“知名不具”四個字。
“沒有署名嗎?”玖在白葉的默許下勉強從桌對面倒着看出一點信上的内容,這種半是文言文的寫法他閱讀起來本就比較吃力。
“是啊,不過确實很好猜就是了。”
她真正認識的唐城人一共也就那麼幾個。這種客客氣氣的邀請明顯屬于“有點熟但不多”的類型——
算來算去也就隻有那一位了吧。
“所以你打算去?”玖也終于大緻讀完後詢問。
“嗯。”白葉把信紙妥帖地收好,“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早去早回就是了。”
唐城的首府雖然管理嚴格,但作為國家整體時卻很包容開放,進出門檻相對較低,通常情況下會接納許多來自各地的種族。也正因如此才會成為目前大陸上混血血脈定居最多的國家。慶典期間,首府也會開放部分相關的準入權限。
“诶等等,你剛剛說,你要去哪執行任務來着?”白葉回想起之前聽了一半的回答。
“唐城首府。”玖也意識到了什麼,眼睛又眯了起來。
“……噗嗤。”她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卻又意圖忍住不笑出聲,于是隻能很困難地露出憋笑的表情。
“…你笑什麼?”
“沒有。我沒在笑。”嘴角好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