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墓茔課。

來到轉移點轉移再集體乘車開了段山路後才終于到達懸崖邊的授課地點。玖在大巴車上觀察了下，來上課的人果然都是些藍服和黑服，玖一個白服戳在其中顯得相當格格不入。

隊伍裡有幾個熟人。除了白葉和空澤外，本校高中部其餘僅有的幾個黑服基本都在其中。

…果然是高戰力課程。

“還好嗎？”白葉笑着問剛從車上走下來的空澤，“聽說你鑒定也把埃斯利亞整得夠嗆。”

“彼此彼此吧。”空澤懶洋洋地回應。休息了大半天他的身體機能也算恢複了不少。他随後瞟了玖一眼不客氣地直接指出，“帶着他你還是當心點。”

不然很容易重演去年空澤拖家帶口救淩桑結果把自己搭進去的悲劇。

“啊——”白葉轉向身旁的玖，笑道，“你好自為之喔。”

——外加表情做着一副“不關我事是你自己不聽勸要報”的樣子。

雖然話是這樣說的，也是自己作死在先，但玖覺得要是他真有什麼事，白葉大概還是會回來撈他一把的。

“明晚就是新生歡迎會了。”車上的人還沒有全部下來，空澤随意地提起話題繼續閑聊，“聽說你要表演？”

“是呢……”白葉的微笑不知為何忽然變得有些瘆人，“消息真是靈通啊空澤殿。”

她才不想承認自己是被一大群人威逼利誘循循勸導着才勉強同意，具體過程簡直是慘不忍睹，但總歸結果是成功地被迫自願成為衆人最為喜聞樂見的高二部壓軸節目。

提起這個真是一點也不刻意呢空澤。

“那麼玖你呢？”白葉迅速在話題展開前扭轉到被負責人這邊。

“啊…我也會參加的。”玖點頭回應。祝清梨之前還特意來動員他參與進來——理由是他特别适合這個位置。雖然他本人目前還是覺得自己班的節目有點…抽象。

車上的人基本都逐個下來了。離開了學院的結界後環境溫度改變了相當多。雖然他們正處在将近山頂的位置，但初秋的氣候還是相對炎熱，大部分人在下車後都将制服外套脫下來打個結系在腰上。

“哎呀那空澤殿今年還女裝嗎？”白葉抓緊最後一點時間故意壞笑着開口——誰讓他剛才非要挑起這個話題。

當然也得到了對方相當幹淨利落的回答。

“滾。”

“好了，我們現在先去下面集合～”站在最前面的黑服高階女教師回頭對着衆人莞爾一笑，而後毫無猶豫地走向懸崖邊直接縱身一躍。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落地的聲音也沒有傳來。

一名藍服沒有猶豫地緊随其後躍下。後面的人自動排成幾列間距逐個躍下，防止下落過程中撞擊到對方。

“等等，這……”玖還站在原地喃喃。直接就開始了，這進展也太快了些吧？

“适應一下就好。”白葉已經相當見慣不怪地側身去拿忍具包。

“去年你們上了什麼？”

“現在才想起來問？”白葉笑起來，“去年第一節課去掏了一堆大蛾子的老巢。”

“……”關于複眼哥的糟糕回憶忽然跳起來開始攻擊他。

“走了。”白葉在前一個人躍下後也毫不遲疑跟上走到懸崖邊緣，示意他跟上，“給你講個常識：在這種時候最好不要走第一個，也不要做最後一個。”

“…………”玖在離懸崖邊幾米的地方停下。

這個懸崖的落差很大，粗略估計就有一百多米，而且近乎垂直。中間也沒有任何可用于緩沖的平台，如何安全落地全靠個人本領。

然而隻是向下看一眼就足夠讓他頭暈目眩。他的雙腿幾乎是不聽使喚地軟下去。

——對他的考驗在還未集合前就開始了。現在放棄就意味着直接結束。

絕不能在這裡就停下……但……

“怎麼了？”玖在一旁卻遲遲沒有上前，白葉似乎也注意到了問題。

“…我……”玖呼吸急促，極為勉強地擠出一個字。

“閃開。”站在後面的藍服高階已經失去耐心繞過他走到前面直接躍下，在經過玖時還回頭相當不滿地瞟了一眼。因為旁邊還站着黑服的負責人，藍服才把原本要發的牢騷咽了回去。

越來越多原本在後面的人開始一個個繞過他躍下。玖卻仍舊在原地沒有動彈。他近乎固執地雙手握拳黏在那裡，冷汗順着臉頰不斷滑下——僅僅是站在原地他就已經耗費了幾乎全部的勇氣。

不到兩分鐘，懸崖上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了。

“怎麼了？”白葉也沒有走，隻是讓開位置後在旁邊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玖幾乎是自暴自棄般再也維持不住站立，突然捂住臉蹲下來。“……我做不到。”他的整個身體在不住地生理性顫抖，如昨天白葉的狀态，“…我………我……我真的特别恐高………”

所以那天觀看黑服鑒定，他甚至不敢和身邊的空澤一樣趴到欄杆上獲得更好的視野。

“嗯，所以你打算放棄嗎？”依舊很平靜的語氣。

“我………………”他嗫嚅着。

此刻他甚至沒有勇氣說出“放棄”這兩個太過殘酷的字眼。

——就沒有一個…能兩全的辦法嗎？玖強制自己做深呼吸，努力讓慌亂的大腦保持思考。

他猛地想到什麼擡起頭望向自己的負責人，如望向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你幫我換位瞬移呢？”

“嗯？”他的負責人挑起眉，“你想讓我先下去，把你換下來，然後我再下去一次？”

“可以嗎？”玖眼巴巴地望向此刻唯一的希望。

“……理論上是可以。”白葉臉上露出熟悉的笑容，“但是——不行。”

“為什麼？！”

“因為我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幫你。”

“可是……！”玖着急地撐着地站起來。

“這是你的恐懼，不是我的。”白葉耐心地解釋，“我這一次是可以和你交換，那下一次呢？”

“……”

她說的沒錯。于理而言，别人沒有任何義務為自己的軟弱買單。

但于情，作為負責人卻不願意幫他一下，哪怕對她而言隻是順手的事？

“我幫你，隻相當于在默許你逃避問題。”

“放棄或是面對，隻能二選一，沒有捷徑可走。”站在邊緣的白葉朝他伸出一隻手，“用不着你那麼快克服。但，先邁出一步試試看。”

“……”

這個世界有時就是如此一闆一眼，無法取巧。

但如果…他願意給予從未有過的嘗試呢？

玖在原地踟蹰着，和自己思想鬥争了近半分鐘。但他終究還是搭上了白葉的手，遲疑地向前一點點邁出小步。

下面的視野很好，可以看見平地上有一片巨大而平靜的深藍色湖泊，如藍寶石般美麗清透，鑲嵌于四周的大片綠草之中。

但直視這樣的高差依舊讓他眩暈。玖仿佛抓着自己唯一的支點般緊緊抓住白葉的手，手心不斷沁出汗來。

“害怕嗎？”白葉笑着問他。

“怕。”

怕的要死。

“唉，我是不指望你能在今天主動下去了。”白葉假裝無奈地歎氣，臉上卻不知為何又笑得很開心，“怕的話，就喊出來。”

給足了提示，可惜當時玖的腦子已經害怕到整個宕機失去思考能力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