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冊立大典過後,便是行刑的日子。
杜氏一族除了杜荷賜死以外,其他族人或是流放、或是貶官,可惜一代名相杜如晦,後代卻就此沒落。
行刑那日,聽聞杜荷傲骨不減,面對死亡毫無懼色。
人們皆稱贊他很有君子氣節。
可這些又有何用呢,一身铮铮傲骨,卻甘願誤入歧途賠了性命。
從那日與杜荷喝了送别酒開始,李儀便已重歸自由身,今後她想與誰來往便與誰來往,再也不用膽戰心驚害怕被撞破。
公主府的事宜都已安排妥當,李儀不日就将回太極宮居住。
今後想要出宮就沒有出府那麼方便了,所以在回宮之前,李儀約見了薛瓘,兩人直接在清心苑相聚。
當然了,薛瓘進來時還得是偷偷摸摸的。
天邊日頭正旺,但水榭邊涼風習習,李儀就坐在這裡頭等候薛瓘。
過不多時,就見闌珊領着一人走了進來,來者身着廣袖長衫,玉簪束發,走路步态穩健,真有那麼幾分世家子弟的氣息。
李儀看得有點發愣,側仰着頭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小子裝文人墨客裝得挺像啊。”
“腹有詩書氣自華,我本就是文人,不然怎麼能考上名牌大學?”薛瓘頗為自得地笑了聲,随即在李儀對面坐下,還順帶拂了拂寬大的衣袖,看了眼桌案上的瓜果清茶,“你這日子過得挺悠閑,現在沒有驸馬管你,你怕是更加逍遙不羁了。”
“悠閑是真,逍遙還是算了,我馬上就要回宮裡去了,哪裡還逍遙得起來。”言罷,李儀随手拿起一個已經剝好的橘子吃了起來。
但是才剛吃了一口,她便臉色難看地放下了橘子。
不是應季水果,口感無法形容。
對面的薛瓘好笑地看着她,随即低眉飲了一口清茶,侃侃而談,“深宮内苑确實拘束,不過你還這般年輕,皇帝定然不會讓你守寡,應該過不了多久便會再次給你指婚,那時你便又可以出宮來了。”
李儀還在盯着方才吃過的那個橘子,聞言也并未擡頭,所以沒有看見薛瓘眼中隐隐浮現的别樣深意。
他靜靜看着李儀,淡淡笑着。
“又會給我指婚?”李儀頗為苦惱地歎息着,“可别又像杜荷那樣子的,貌合神離,過得多不痛快……”
說起那人,李儀心中又生惋惜。
罷了,都已是過去之人,李儀搖搖頭很快揮散了這種情緒。
薛瓘又喝了口茶,“那你可有心儀的對象?”
聽似随口一問,但他的眸光卻很專注。
李儀有所察覺,淡淡睨了他一眼,但是她并未多想,單手撐着頭高聲長歎道:“我在這誰也不認識,哪有什麼心儀的對象?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除了那些兄弟姐妹和前夫,她在這認識的男人就隻有薛瓘。
兩人對視一眼,随後又趕緊移開目光。
薛瓘沒再說話,李儀思緒流轉之際突然想到了李治夫婦,眼神裡染上憂慮之色,“現在的一切都還在按照曆史的走向發展,那……唐高宗的王皇後,也依舊會像曆史上那樣凄慘死去嗎?”
薛瓘不明白李儀為何會突然問這個,但他還是認真回道:“倘若任其發展,大概率是會如此。”
李儀得到回答唏噓不已,“很難想象……”
回想起在上林苑的情形,李治與王泠恩愛兩不疑,滿心滿眼隻有彼此,李治雖然也像其他男人一樣有侍妾,但真心隻予一人。他們也算是少年夫妻,風風雨雨一路走來,很難想象他們最終會感情破裂無可挽回,最主要的是王泠會一生無子。
命運着實可悲。
但到底是與她不相幹的人,李儀感歎完之後便也沒再多想。
見完薛瓘,李儀便回宮去了。
薛瓘獨自回到了薛府,剛進門,就見父親薛懷昱在堂前等他,還有長兄薛琲以及嫡母廖氏。
看見他們,薛瓘就知麻煩來了。
果然,薛懷昱對他并無好臉色,開口便是質問:“你去升平坊見了城陽公主?”
他的行蹤自然是瞞不過薛府的人,薛懷昱既然都這麼問了,薛瓘也沒有否認的必要,遂點頭承認:“是。”
“你好大的膽子!”薛懷昱瞬間怒氣沖天,指着薛瓘厲聲斥責,“城陽公主是什麼人,是你能随便招惹的嗎?杜二郎才剛剛獲罪伏誅,你便迫不及待與城陽公主來往,這是要告訴别人,你早已與城陽公主有了私情嗎?”
“你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也敢招惹皇族的人,你這逆子,真是要氣煞我也!”
薛懷昱滿面怒火,就差對薛瓘動手了。
在他看來,城陽公主根本不可能看上薛瓘,與城陽公主往來隻會招來禍端,這不是薛瓘一人的事,而是會連累整個薛氏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