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佳昱又經曆了一番擁擠,才怪出人頭攢動的大門,滿懷期待審視了橫在眼前的幾輛車,然而隻有一水的小跑,根本不見她熟悉的蹤影。
心裡頓時空了一塊,她抿起嘴懷疑半分鐘前有沒有聽錯樂辰言的話,可翻來覆去想,也總共不過那兩句,不會記錯的,都是告訴她已經到了,叫她出來的。
路邊的男男女女都相擁着上了車,幾乎每張臉上都露出欲望即将達成的滿足感,她曾經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
可此時恍然間沒什麼羨慕,甚至有種說不出的虛無感,灰溜溜的把手機掏出來,給樂辰言發信息。
對話框旁邊竟然擺着靜音标識和紅點?
她又開始奇怪,這免打擾模式,她下舞池前的确開了幾分鐘,可見他沒再追問她的行程,就給它關掉了,看這情況,是剛才沒關成功?
莫非裡面黑燈瞎火,不小心點錯了按鍵?還是當時喝懵了,沒注意看?
她也來不及細究,趕緊把這過期的對話框點開,也沒注意信息是多久前發來的。
“你一個人在外面,你讓我怎麼早點休息?”
再下面這條,相隔個十來分鐘,“龍佳昱,你這什麼意思?要劃清界限就直說。”
“劃清界限”幾個字闖進視線的時候,附近的嘈雜仿佛被按了靜音,隻感到猝不及防的一陣眩暈,鼻腔一陣洶湧,而後視線好像也有點模糊。
剛剛和小白在卡座上,又打掃了半瓶,這會兒晚風一吹,渾身上下熱一陣冷一陣,思維停滞,她已經分不清是醉意還是緊張産生的冷汗。
所以事情的經過是怎樣的?是他先有了分手的想法?是簡簡單單的不回信息?還是因為沒帶他?或是因為學弟告訴他,她是自己來的?又或者學弟多說了什麼嗎?
她沒有答案,隻是憑借不甘心和怒氣一通亂猜,總之他打給她大概是聊分手的,她卻接起電話,熱情洋溢地叫他來接她回家?
所以他現在來了沒有,喧嚣的夜色中,她忽然也沒那麼确定,說不準那電話是耍她的,他壓根兒不再當回事了。
這事兒太丢臉了,她甯願他其實沒來。
劃清界限怕什麼,老死不相往來也無所謂,音樂劇演員有的是,或許沒接觸過會對這職業有濾鏡,我睡都睡了,能有第一個,一定也能有第二個。
隻是憤憤不平地望着還算熟悉的這條街,一瞬間卻不知何去何從。
雖然周可盈一直在小廣場,但接她走的邀請被她回掉了,這個時候如果把她叫回來,她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但一樣的,也是有點丢臉。
好在在朋友面前丢臉不是大不了的事,在男的面前丢臉,她會一輩子過不去這個坎。
簡單權衡後,她換了對話框,給周可盈發信息,“你們到哪了?”
周可盈在開車,因此回了語音:“剛上二環,秦天失戀了,我們剛剛又去買了點啤酒,帶回家喝。”
好家夥,這下失戀也有搭子了,龍佳昱在心裡估算距離,而後點了發語音按鈕:“我也想再喝點......”
“龍姐!沒走嗎?”
楠楠的聲音隔着條小馬路傳了過來,越來越近,龍佳昱轉過頭,一行人中靠身高優勢最顯眼的仍然是石柯。她連忙整理了情緒,藏起那些無所适從,面帶微笑也迎了上去,甚至也裝作很驚喜。那條語音的後半句重點,便沒來得及說。
“哦,我剛剛從裡面拿了東西。”她指了指身後的gay bar,“接我的朋友好像走錯路了,所以還沒到......”
“走錯路了,誰走錯路了?”
這穿透力極強的聲音,終于循着别人的聲音發現了目标,而不是像個焦慮的無頭蒼蠅一般在人群中亂轉。
龍佳昱時常覺得,樂辰言上台演出,别麥克風都是多餘的。
小時候謝棠奶奶給她講過,以前的年代有時候條件簡陋,像慰問演出這類場合,别說沒有麥克風,舞台都不一定有。往前面一站,聲音洪亮是必備技能,得讓搬着馬紮坐在最後一排的人,也能聽清你的聲音。
樂辰言這底氣,穿越到半個世紀前,一定是個文藝骨幹。
她幾乎已經忘了短短兩分鐘前跌宕起伏,想和樂辰言老死不相往來,或是找個什麼人氣氣他的決心。這張臉出現在她面前的一瞬間,就讓她莫名感到心安,已經開始亂想些不相幹的玩笑。
但她不想承認,原諒一個人這麼簡單,很顯然從樂辰言冷峻的表情中,她也看出了同樣的意思,隻是她不認為做了什麼需要被他原諒的事。
“這位是來接你的朋友?”楠楠很是驚訝,雖然比樂辰言聲音低了些,但這群人已經引起了一小波圍觀。
“你們好。”樂辰言簡單一句招呼,點了點頭,五官凝固着沒什麼情緒,雙唇緊閉是在表示,不會有下半句自我介紹。要不是下車太急,他一定會拆個一次性口罩戴上的。
“你好你好。”盡管他不怎麼熱情,楠楠和幾位朋友也一起笑着回應了他,大家似乎下意識地對長得好看的人态度更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