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拉開,凜翊站在那裡,但已經幾乎認不出來了——青色紋路覆蓋了她大半張臉,眼睛完全變成了乳白色,嘴角挂着不屬于她的甜美微笑。
"找到你們啦~"小芸的聲音從凜翊喉嚨裡擠出,"捉迷藏結束了哦。"
木溫擋在姬苠前面:"小芸,我們知道真相了。你媽媽沒有抛棄你。你爸爸...她在發現你死後精神失常,傷害了你媽媽。她們都死了...但媽媽一直想救你。"
"騙子!"凜翊的身體猛地前傾,聲音變成刺耳的尖叫,"爸爸說媽媽跑了!她說我是怪物!"
"你爸爸撒謊了,"木溫堅持道,手悄悄将鑰匙遞給身後的姬苠,"你媽媽試圖救你,為此付出了生命。她的靈魂一直被困在地下室...等着告訴你她愛你。"
凜翊——小芸——停住了。有那麼一瞬間,乳白色的眼睛恢複了清明。
"媽...媽...愛我?"聲音變回了凜翊自己的,充滿痛苦和困惑。
"是的,"木溫向前一步,"我們可以帶你去見她。但你必須放開姬苠...她不是你爸爸,隻是一個無辜的朋友。"
"朋友..."凜翊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小芸沒有朋友...隻有娃娃..."她突然哭了起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娃娃不會說話...不會笑..."
就在這時,姬苠從木溫身後沖了出去,以驚人的速度撞開凜翊,沖進走廊:"我去鐘樓!你帶她去地下室!"
小芸的尖叫聲幾乎震破耳膜,整個宅子劇烈搖晃起來。木溫抓住凜翊的手臂——不知是好友還是小芸——拖着她向地下室方向跑去。
身後,牆壁像融化的蠟般扭曲變形,無數隻蒼白的小手從地闆、天花闆伸出,試圖抓住她們的腳踝。木溫拼命奔跑,心髒在胸腔裡狂跳。
她們跌跌撞撞地來到地下室入口——門大開着,樓梯向下延伸進濃稠的黑暗。一股冰冷的氣流從下方湧上來,夾雜着某種花香...是林雨桐的香水味?
"媽媽...真的在下面嗎?"凜翊的聲音又變成了小芸的,但不再那麼尖銳,而是充滿孩童般的不确定。
木溫深吸一口氣,拉着她的手,邁出了通往真相的最後一步...
地下室的黑暗像是有實質的液體,吞噬了手電筒的光線。木溫緊握着凜翊——或者說小芸控制下的凜翊——的手腕,一步步向下摸索。台階比記憶中多得多,仿佛永遠走不到盡頭。
"媽媽...真的在這裡嗎?"小芸的聲音從凜翊喉嚨裡擠出,孩童般的期待與懷疑交織。
"是的,"木溫回答,心髒在胸腔裡狂跳,"她一直在等你。"
牆壁上的黴斑在微弱光線下形成扭曲的人臉圖案,無聲地張着嘴,像是在尖叫或哭泣。溫度随着每一步下降,木溫的呼吸在面前凝結成白霜。
終于,她們到達了地下室底部。這裡比之前來時更加空曠,中央的石台周圍散落着燒焦的玩具和破碎的鏡子碎片。最引人注目的是對面牆上那面完整的大鏡子——鏡面不是反射當前場景,而是顯示着一個模糊的、不斷變化的影像:一個女人在鏡中世界徘徊,長發披散,面容憔悴卻美麗。
"媽媽..."凜翊的身體猛地一震,小芸的聲音顫抖着。
鏡中的女人似乎聽到了呼喚,轉過身來。當她看到站在鏡前的凜翊時,透明的手捂住嘴巴,眼淚奪眶而出。
"小芸?"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的寶貝...是你嗎?"
木溫感到凜翊的手臂在她掌中劇烈顫抖,青色紋路在皮膚下脈動,像是兩種力量在争奪控制權。
"你...你抛棄了我!"小芸突然尖叫起來,凜翊的身體向前弓起,像隻炸毛的貓,"爸爸說你讨厭我!說我是怪物!"
鏡中的林雨桐——她的靈魂——搖着頭,淚水不斷滑落:"不,親愛的,從來沒有。我愛你勝過這世上的一切。你爸爸...她病了,她說了可怕的謊言。"
"那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在閣樓救我?"小芸的聲音帶着積壓數十年的委屈,"我等啊等...好冷...好餓..."
林雨桐的靈魂将手貼在鏡面上,掌心與鏡面接觸處泛起漣漪:"我試過,寶貝。那天晚上我偷偷去閣樓...但你已經..."她哽咽得說不下去,"然後你爸爸發現了我...她以為我要報警..."
木溫想起閣樓文件上的真相:周銘在精神崩潰狀态下誤殺妻子,然後放火自殺。但小芸的靈魂隻記得父親的謊言——媽媽抛棄了她。
"你爸爸後來明白了真相,"林雨桐繼續說,聲音溫柔而堅定,"他在...最後時刻知道了自己的錯誤。但那時已經太遲了。"
凜翊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跪倒在地。木溫也跟着蹲下,一隻手仍緊握好友的手腕。凜翊的臉在痛苦中扭曲,時而恢複自己的輪廓,時而變成小女孩的稚嫩表情。
"我...好痛..."小芸啜泣着,"好冷...好黑...一直一個人..."
林雨桐的手穿過了鏡面,半透明的指尖觸碰凜翊的額頭:"我知道,寶貝。媽媽在這裡...再也不分開了。"
就在接觸的瞬間,一道刺目的白光從接觸點爆發,照亮了整個地下室。木溫不得不閉上眼睛,但仍能感覺到周圍空間的震動——不是之前那種充滿惡意的震動,而像是某種緊繃多年的東西終于松開了。
光芒褪去後,木溫睜開眼,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鏡面像水一樣波動着,林雨桐的靈魂正從鏡中走出,而凜翊身旁站着一個半透明的小女孩身影——小芸的靈魂暫時脫離了凜翊的身體,顯露出本來面目。
那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穿着白色的睡裙,兩個歪歪扭扭的小辮子,臉色蒼白但不再猙獰。她怯生生地看着從鏡中走出的母親,眼中滿是希冀與恐懼。
"媽媽...真的...是你嗎?"
林雨桐跪下來,張開雙臂:"是我,我的小芸。媽媽好想你..."
小芸的靈魂撲進母親懷抱的瞬間,整個宅子發出一聲悠長的、幾乎像是歎息的震動。天花闆停止掉落碎屑,牆壁上的裂縫不再擴大,那些從縫隙滲出的黑發和血液像被倒放一樣縮了回去。
木溫趁機檢查凜翊的狀況。好友躺在地上,呼吸平穩,那些青色紋路正在緩慢褪去,但臉色依然蒼白得吓人。
"凜翊?能聽見我說話嗎?"
凜翊的眼皮顫動了幾下,虛弱地睜開眼:"木...溫?"聲音是她自己的,雖然嘶啞但總算正常,"發...生了什麼?"
"小芸和她媽媽團聚了,"木溫簡短地解釋,"我們必須趁現在逃出去。兊井和姬苠應該在鐘樓準備點火。"
凜翊試圖坐起來,但明顯力不從心:"我...感覺像被卡車碾過..."
木溫扶她靠牆坐好:"休息一下。我得确認小芸和她媽媽..."
轉頭看去,林雨桐和小芸的靈魂正相擁而泣,母親不斷親吻女兒的頭頂,輕聲訴說多年的思念。這場景本該溫馨,但木溫注意到小芸的靈魂開始變得不穩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電視畫面。
"怎麼了?"她忍不住問。
林雨桐擡起頭,美麗的臉龐上帶着悲傷:"我們時間不多了...小芸的怨念是維持這個空間的力量。現在她釋懷了...宅子很快就會..."
"崩塌,"木溫接上她的話,"但我們還有任務沒完成——燒掉宅子。兊井她們應該已經在鐘樓準備了。"
林雨桐點點頭:"那就快去吧。出口會在火焰中顯現...趁宅子還穩定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