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君面前是雙目滲血的小姑娘。
小姑娘死死扣住她的手腕,面帶哀求,聲音沙啞。
“求求你!阻止他!”
突然——
眩暈感襲來,宋青君猛地睜眼坐起。
噩夢裡那陰冷恐怖氣息還裹挾着她的身心。
她不禁手腳發涼,渾身顫抖。
又是這個夢。
可是,為什麼這次竟……
出現了鬼?
她遲鈍地用手拭去了額頭上的虛汗,良久過後才找回呼吸。
眼前恢複成一片虛無,這讓她獲得了片刻的安心。
心撲通撲通直跳,仿佛要沖出嗓子眼。
宋青君輕輕按壓胸膛。
等漸漸平靜後,她嘗試着琢磨起夢中那鬼的話來。
可思緒紛亂又心緒不甯,她什麼也想不到,隻覺得那最後句話看似是祈求實則是威脅。
睡是不能睡了。
遲鈍地起身坐到桌前,她打算叫丫鬟倒杯熱茶來清醒清醒。
突然,門外傳來哭泣。
夜晚異常寂靜,那哭聲顯得格外清晰,宛如女鬼哀吟。
聯想到夢中之景,宋青君瞬間寒毛豎立。
可等仔細分辨片刻後,她發現聲音不是夢中那小姑娘的,反倒好像是……
她的貼身丫鬟竹桃的。
平日這時候竹桃确實會在門外幫她守夜。
這樣想着,她猶豫地輕聲呼喚。
“竹桃?”
“啊,小、小姐——”
門外的哭聲頓住,轉為細細的嗚咽。
“是奴婢,吵醒您了嗎?”
确認是人後,宋青君将心放回了肚子裡。
她長舒了一口氣。
“不是。我有些口渴,你給我燒杯熱茶吧。”
竹桃應聲,哭聲漸遠。
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
腳步聲傳來,還伴有擦臉拭淚的摩擦聲。
宋青君覺得奇怪。
“怎麼大半夜的在門外哭?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奴婢、奴婢……”
竹桃支支吾吾,語焉不詳。
最後,她忽得拔高聲音,放聲大哭。
“小姐,您知道奴婢在西苑有個姐姐叫竹蘭。”
“前幾日奴婢去找她時聽說她被派去采買東西了,不在府上。”
“可昨個一起出去的都回來了,竹蘭卻還是沒影。
“奴婢去問,她們說竹蘭是昧了銀子偷跑了,但奴婢不相信,就去到她房間裡……”
說到這她又停住,幾乎泣不成聲。
宋青君隻好輕拍她的背,安慰讓她慢慢說。
竹桃一抽一抽的,半晌才接下去。
“發現,發現……
“發現她床鋪裡藏了一張紙。上面寫着救命!”
一口氣吐露完後,她突然靠近,攥住了宋青君的手。
“小姐,您說竹蘭她會不會……”
感受到那輕顫又冰涼的手,宋青君手指不禁微縮,但沒有抽回。
她輕聲安慰:“明日我會去問問西苑的管事。”
“你且放寬心,沒收到什麼壞消息前切莫胡思亂想。”
本意是給對方一個安心,可她沒想到壞消息真就來得這麼快。
第二天,竹桃在路過小蓮池時,意外發現了竹蘭被開膛破肚的屍體。
等青君趕到,她早已昏阙,被擡了下去。
小蓮池外一圈圈的都是人。
膽小的看了一眼就逃了出去。
膽大的用手絹捂着嘴,邊看邊啧啧稱奇。
彌漫四溢的血腥味很重,狠狠刺入鼻腔。
丫鬟婆婆們又叽叽喳喳讨論着,很吵。
宋青君皺眉。
她不打算久待,隻在外圈了解大概後就要離開。
忽然,一隻冰涼的小手從下牽住她。
她冷得打了個寒顫。
一道脆生生的童聲也随之傳來:“姐姐,發生什麼事了?”
是西苑哪個湊熱鬧的仆人的孩子嗎?
青君想着。
而後,聽着周圍處處是“血流了一地”“腸子都出來了”的血腥言論,她抿了抿唇。
猜測這小孩子手變得這麼冰應是被吓壞了,她微微俯身。
根據聲源,青君摸索着捂住小孩的眼睛和耳朵,輕推着他離開這是非之地。
那小孩倒也順從地被她推着走。
可在一處安靜的地方停來後,他又問了一遍。
“姐姐,發生什麼事了?”
見這小孩這麼執着,宋青君蹲下,湊近。
“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不然……”
她半是忽悠半是吓唬地說道:“會被鬼怪抓走的。”
但這小孩根本不怕,反而牽起她的手,咯咯笑起來。
“姐姐你别逗我啦。走,我帶你去找你的丫鬟吧。”
那手還是很冰。
青君跟着走了一陣後,内心油然生出一股怪異感。
可沒來得及多想她就到了地方。
“到了,姐姐進去吧。我先走啦!”
“……哦,好,多謝。”
她點頭,進屋,聽見一陣慌亂的衣物摩擦聲。
體諒竹桃現在的心情,青君便說不必行禮。
“小姐……”
嗚咽聲再次傳來。
她上前,輕拍竹桃顫抖的肩膀。
原本就瘦弱的小姑娘現在感覺更是脆弱,仿佛一用力就碎了。
但青君也隻能對竹桃說節哀。
府裡會給竹桃一些銀子,不過不可能查這次事。
畢竟這宋府表面看着風光,内裡,人皮獸心的鬼怪多的是。
沒人會為一個西苑的小婢女讨回什麼公道。
竹桃也沒再說話,隻是哭泣。
她一抽一抽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斷了氣。
青君更加輕柔地幫她順氣,安慰她好生休息。
“我會同管事的說給你幾天時間去處理竹蘭的後事。”
一道破碎的應聲從對面口中勉強溢出。
之後,她想給竹桃一點空間就出門了。
怪異感再次騰升,盤旋着壓在心頭。
青君說不上為什麼,隻能隻呆呆站在門口。
這時,旁邊有侍女向她行禮。
等那人漸漸走遠後,宋青君聽見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
“明明路上都沒看到小姐到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