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商宋霸是商人階層的上層分子,富可敵國。當朝皇帝曾說:“朕天下之大貴,宋霸天下之富。隐約透露出當時富商大賈的社會地位。所以當昕芮聽到坐在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是蜀中首富之子,眼睛立刻變成兩個銅錢,伸手舉爪,笑臉盈盈的說:“土豪,我叫關昕芮,請跟我做朋友。”
元寶回爪相握,高興的說:“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課堂上江博士講的完全不入昕芮的耳朵,昕芮和元寶私下交流了一整堂課。元寶雖然是大富之人,但是這個朝代裡,士農工商的等級觀念深入人心。商人雖然有利經濟發展,但是在人民心裡的地位不高,商人逐利,不符合當朝儒家的仁義原則。元寶父親常和皇家親戚商貿來往,他希望兒子能走仕途的道路,通過關系入圍州太學的推薦名額,讓元寶進入京師學習。但是京師太學裡宗族衆多,再低級的宗族也看不起富商巨賈之子,沒人願意和他交朋友,元寶入學以來,總是孤身一人,所以能認識到昕芮這個不計身份的宗室女子,元寶心裡非常高興。
看着這個人畜無害的大白胖子,昕芮心裡覺得無比柔軟,一方面是為自己找了個土豪朋友,另一方面是憐憫他為了父親的寄望,孤身一人上京求學。
上學的第一天無驚無險,昕芮熟悉了太學的環境,還認識了沛珊、元寶兩個朋友。如果算說話的,應該有三個。在昕芮從茅房回課堂的路上,在十三碑廊碰到一個傻子,叫顧子瞻,天生一個書呆子,昕芮經過的時候看着他對着一塊石碑搖頭晃腦,仔細一聽,什麼聲音都沒有,一看碑文,就是平常我們的專業課書籍。昕芮問他:“請問你在背書嗎?”
男子看了昕芮一眼,點點頭,繼續搖頭晃腦。
昕芮又問:“這樣背書有用嗎?”
男子又看了昕芮一眼,點點頭,接着搖頭晃腦。
昕芮揚起嘴角笑了笑,鄙視的問:“你是傻瓜嗎?”
男子又點點頭,然後想了想拼命搖頭,嘴巴就是不出聲。
昕芮沒趣的笑着離開,“傻瓜,你慢慢背吧。”轉身離去。
走了幾步,身後突然想起洪亮的聲音:“我不叫傻瓜,我叫顧子瞻。”
想起這件事情,昕芮在車裡被詹子瞻的傻又提起了幾分笑意。放學後,昕妤陪着昕芮在東市裡到處逛逛,平凡的太學日子接連過着幾天,昕芮的心裡盤算着這以後的幾年也像這樣平穩過渡就好了。
時間轉眼就過了十天,第二天就是旬試了。大家都在埋頭複習。昕芮、昕妤和沛珊上完第一堂課,捧着書冊準備去另外一間課堂。在課堂的走廊上看到很多學子朝着一個方向跑去。定眼一看,在三十三間堂中間的八顆古槐樹下,裡外三圈圍着一群學生,偶爾傳來拳腳踢打的聲音。
沛珊的拉着昕芮兩姐妹立馬往人群方向跑,昕妤因為慢吞吞的,沛珊甩下她的手,拉着昕芮直接往人群裡擠,穿過兩層的人群,沛珊和昕芮終于擠到了前方。當看到眼前的場景時,昕芮完全驚呆了。
槐樹下有三名男子,左手邊的男子身材颀長,雖然穿着太學學子的服裝,但是氣質非凡,好似翩翩濁世的青蓮,風姿特秀,爽朗清舉,額頭上有個好看的美人尖,仿佛谪仙下凡,讓人挪不開眼睛。
《詩經》說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應該就是這種人吧,昕芮不禁默默匹配。
右手邊的男子身形高挑,長若流水的發絲服帖順在背後,一雙溫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的桃花眸子嵌在一張完美俊逸的臉上,眼角微微上挑,妩媚和純淨合成一種極美矛盾的風情。此時他正和旁邊的幾個女子有說有笑,說話的女子眼裡盡是愛慕之意,個個臉披紅霞,偶爾被逗得抿嘴咯咯發笑,笑得花枝亂顫。
最讓昕芮驚訝的是中間的那位。這個男子身材挺拔,劍眉鳳目,鼻正唇薄,猙獰着眉頭,仿佛地獄的修羅,周圍籠着恐懼的氣息。看他金冠绾發,衣袍繡着一圈的金色雲紋錦邊,一身皇者氣質渾然天成。因為打人,他臉色漲紅,眼神呈嗜血的興奮,脖子的青筋都鼓起來,而地上跪着的學子,痛苦的抱着頭,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更奇怪的是圍觀的同學,竟然沒有一個上前制止或者去找教官或者博士報告。
看着這群漠視的人,看着地上被打的學子,昕芮咬了咬嘴唇,正要開口呵斥,沒想到沛珊看穿了她的想法,立即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往後拖進入群,死命的搖頭,警告她不可以輕舉妄動。昕芮用眼神詢問她為什麼。沛珊貼着昕芮的耳朵緩緩道來:“你看裡面的那三個人,左邊的是兵部尚書之子,叫宇文軒,右邊的那個叫崔良仁,是谏議大夫的兒子,而中間打人的那個。”沛珊頓了頓,吞了口口水,細聲的的說:“他是當朝皇帝的四皇子劉奕晨,他母親是當今寵冠後宮的薛貴妃,他的舅舅是蔡國公,朝廷的尚書令。裡面哪個你都得罪不起,還是不要管了。”
昕芮反問:“那萬一出了人命怎麼辦?”
“到現在為止還沒出過命案。不過以他們的身份,即使出了人命,也未必是他們的錯。”沛珊撇撇嘴說。
裡面的四皇子似乎打得不亦樂乎,昕芮的心看着那個跪地的學子,内心無比焦急。此時,一道空靈清亮的聲音傳來,宇文軒擡頭看看了天空的太陽,對着劉奕晨說:“子榮,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有事要辦。”右邊的崔良仁也收起來剛才的吊兒郎當,走過來一隻手搭在四皇子的肩膀上:“走吧,我們還有事呢。”然後踢一腳倒地上的學子:“還不快滾,以後看到我們繞路走,知道沒!”
地上的學子仿佛得了恩典,連滾帶爬的離開了,邊走邊說:“對不起,對不起。”
四皇子掃了眼圍觀的人群,雖然沒有發話,但是一記眼刀已經讓周圍的人做鳥散裝。沛珊拉着昕芮掉頭就走,昕芮回頭看了看那三個人,正好和宇文軒的眼神對上,他的眼神不再像剛才的風輕雲淡,銳利的雙瞳宛如盯着昕芮的臉,昕芮心裡一震,避開了他的眼神,跟着沛珊和妹妹繼續上課。
第二堂課說的是《論語》,昕芮心裡因為剛才的事情久久不能平靜,她問沛珊:“為什麼平常我們看不見他們?”
沛珊整理着手頭的書冊:“他們是特殊人群,來不來上課也沒教官理。不過每次考試前,他們都會出現,可能即使是特殊的人,他們的成績關系宗族的榮譽,而且學業不過關,畢業不了丢的是父母的臉。”
昕芮不由的歎了口氣,昕妤安慰姐姐:“姐,你别胡思亂想了,明天就是旬試了,你得好好複習。”
昕芮掃開亂七八糟的思緒,抓起書冊認真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