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陣夜風吹過，顧堯搓了搓微涼的手指，看向他高大挺拔的身影。

需不需要磨合不知道，但這身體，一定很暖和吧？

顧堯忽然想，宋先生這麼保守古闆的人，不知聽到老爺子那番話，是何反應？

他不禁懊惱，剛剛人家主動問起，為什麼要說“沒什麼呢”？

夜色壯人膽。

顧堯深呼吸，醞釀了一下，低聲道：“剛剛爺爺說……”

宋凜的目光看過來。

顧堯不敢和他對視，一臉羞赧的模樣，将老爺子的話磕磕絆絆複述了一遍。

話剛說完，夜風不再，四周驟然安靜得有點可怕。

顧堯擡眸偷偷一瞥，沒看到期待中有趣的反應，隻見昏黃的路燈下，男人嘴唇抿成了直線。

半晌，宋凜開口：“明天我會跟爺爺談談，以後他不會再跟你說這些。”

低沉的眉眼、硬邦邦的語氣，顧堯默默點點頭，後悔為什麼要說出來惹人不快。

宋凜不知道老爺子為什麼在顧堯面前提這種事，擔心吓着人家，想了想，又鄭重保證：

“你放心，不會有這個問題。”

顧堯一聽：啊？

一路上，他愣愣地想：宋先生說的【不會有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他暗自琢磨着，【這個問題】顯然是指兩人【磨合不來】。那麼【不會有這個問題】就等于【不會磨合不來】。

這樣的話，顧堯自然地想到了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兩人【很順利、很合拍】。

這種事他雖然沒經驗，但按常理來分析，應該需要兩人客觀條件相當、那方面需求相當，或者至少一方技術高超填補另一方的不足。

顧堯偷偷看了眼宋凜的側臉，心想宋先生鼻子挺拔，那裡的條件應該挺優越。

而他自己……

兩人客觀條件是否相當，他說不好。

如果論需求的話，顧堯覺得自己是大大的有的，

但宋先生的話……

再說到技術，這點顧堯完全沒有，他心想宋先生應該也……

綜合起來，兩人那方面的交流，應該不可能一上來就【很順利、很合拍】。

【磨合】是肯定需要的。而且【磨合】之後，能不能【很合拍】，客觀來說還不一定。

想到這裡，顧堯已經有些不樂觀了，然而回想起剛剛宋先生斬釘截鐵的語氣……

所以那便是第二種情況嗎？

【磨合】或者【磨合不來】都是建立在兩人先【那個】的基礎上。

如果根本不【那個】，這些問題自然不會發生。

所以宋先生根本就沒打算跟自己那個……

意識到這點，顧堯的心頓時又涼了一大截。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到了住所。

宋家老宅與其說是老宅，實際是一片别墅群，兩人單獨住在主樓東側的一棟三層小洋樓。

當初準備搬進來時，宋老爺子以【小堯年紀小，乍一同居肯定不适應】為由，

讓宋凜多給顧堯一些個人空間。

結果不僅自己的主卧，宋凜把整個第二層騰出來，一股腦全讓給了顧堯。

這時走到二樓了，宋凜腳步站定，朝顧堯轉過身來。

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顧堯看到他臉色已經恢複如常，似乎剛剛轉述老爺子的話，引起的不悅已經煙消雲散。

薄唇輕啟，這時男人對他說：“晚安”。

顧堯心知，接下來他便上樓去休息了，再見面要等明天。

窗外夜色濃重，接下來是長夜漫漫。而屋子裡燈光溫暖，整個二樓就他們兩人。

顧堯不自覺又想到自己那張松軟的大床。

如果都不能睡到一起，那自然是沒辦法那個的。

盡管宋先生暫時對自己沒想法，但顧堯覺得，他還是得努力一下。

蓄力了好一會，然而一開口：“先生晚安。”

顧堯懊惱，自己怎麼這麼沒用。

男人點點頭，眼看就要轉身，顧堯目光依依不舍，卻不知怎麼開口挽留。

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剛說那幾個字時，開開合合的嘴唇已經令對方方寸大亂。

宋凜的目光克制地從顧堯的唇上挪開，卻不想又掃過他纖細的脖子、勁瘦的腰上。

看上去一推就倒，應該一手就能掌握，好想按在牆上這樣那樣……

大概是夜色擾人，宋凜回過神時，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先前老爺子的話已經把人吓得嗆着，而自己也承諾了讓人不用擔心那個問題……

遏制住所有瘋狂的念頭，他一臉持重地點點頭，艱難轉身。

然而就在這瞬間，少年忽然兩眼一黑，朝他栽倒過來……

顧堯實在不想再等明天了。

關鍵時刻靈機一動，他想出了這個辦法。

宋先生反應迅捷，他身子才剛剛一歪，就被穩穩攬住。

那堅實的臂膀，顧堯順勢，自然地将力氣一股腦卸了過去。

緩緩睜開眼，他不适地皺了皺眉，扶着額角說：“……剛剛有點點頭暈……謝謝先生。”

顧堯邊說邊推宋凜的手，做出努力自己站好的模樣。

宋凜寬大有力的手仍緊緊箍在他肩頭，“走，我扶你進去。”

“真的沒事了，”顧堯說：“我自己可以走。”

他聲音壓得低低的，柔弱中透着些許倔強。

宋凜的手依然沒有松開，語氣有些強硬道：“聽話。”

顧堯一聽，倒是暗暗松了口氣，心想還好，也不算完全沒救。

他半推半就地倚着宋凜往房間走去，距離陡然拉近，雖然隔着襯衫西服，男人身上的溫度感覺并不明顯，

但那淡淡的松木香，讓人忍不住遐想。

好想把腦袋靠過去的，倒在他肩上；好想把手伸過去，搭在他胸上；好想解開他胸前的紐扣……

不過顧堯沒這個膽子。

而且俗話說欲速則不達。演得太誇張了容易露餡。

所以宋凜将他扶到房間，剛一坐下，他便主動道：“謝謝先生。好夢，明天見。”

宋凜薄唇抿起，頓時心一沉。

難道自己看上去就這麼可怕嗎？這才剛坐下，怎麼就【明天見】了？

少年剛剛才兩眼一黑忽然倒地，這種情況下，他哪裡能放心離開，哪裡好夢得起來。

想起之前逛花園時，顧堯還曾有過一次類似的狀況，宋凜不假思索拿出手機。

“來老宅一趟，立刻馬上。”

顧堯愣愣看着他，心想這是？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隻聽見宋先生說“不是老爺子，”

然後他描述了一下自己剛剛的狀态，吩咐那頭：“别廢話了，馬上過來。”

“是醫生，馬上就到了。” 挂斷電話，宋先生跟自己解釋時，語氣對比剛剛，明顯溫柔了不少。

顧堯沒想到他會這麼較真，這個點還把醫生叫來，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真的沒事。”

宋凜微微蹙了下眉。

隻不過聽到叫醫生，還什麼都沒做，就這麼緊張。

怎麼會有這麼膽小、這麼嬌氣的男孩子？

瞧着那驚慌的模樣，他自覺有責任把人照顧好，于是放軟了聲音又哄道：

“别怕，有我在。”

顧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這話的意思是……

宋凜明确地說：“我會陪着你。”

顧堯從小體弱，醫生檢查也沒什麼好怕的。

剛剛那一暈，隻不過是想把人多留一會，既然宋先生主動開口說留下陪他……

按耐住内心的歡喜，顧堯鼓起勇氣般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