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執察覺到了她的無可奈何,可她不說,許執也沒有探究他人秘密的興趣。
又是幾分鐘的沉默,王媛媛忽地擡頭直視許執,“我跟你結婚的話,你能不能别動我,我沒有什麼要求了,隻有這一點。”
許執無所謂地笑笑,“随你。”
這場對話似乎無比順利,陽光和煦,微風不燥,可兩雙悲哀的雙眸相視,靜谧的咖啡館裡,更能聽到靈魂的哭泣震耳欲聾。
許執再次乘坐公交回到從小長大的家,輸入了密碼,顯示錯誤。
準備輸入第二次時,吳子江及時打開了門,“回來啦,洗手準備吃飯了。”
許執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藏進袖子裡。
有不少熱菜已經上桌,煙火氣飄起來,幾個大人争先恐後地進廚房端菜,吳浩軒看見他,大喊,“舅舅回來啦。”
許執抿着嘴笑笑,摸摸他的西瓜頭。
許情端菜出來,高興得很,“都說外甥像舅,你看浩浩跟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許執也笑,現在他隻會笑,“浩浩可比我帥多了。”
他洗了手準備進去幫忙,又被吳子江推出來,“不用,你坐那等着吃就行。”
幾個人都坐好,魏芳玲特意把廚房的推拉門關上,開始炒最後一道菜。
許執看過去,“媽還在炒什麼,這麼多菜夠吃了。”
許情朝他“噓”了一聲,示意他别說話。
那道菜很快被端出來,是許執最喜歡的香菜炒牛肉。
魏芳玲看了吳浩軒一眼,将菜放到了許執碗旁邊。
許執心底驚了下,笑道,“放中間大家一起吃啊,我又不護食。”
吳浩軒往這邊瞟了一眼,突然大哭起來,嘴裡的米粒往出溢,“不要吃香菜,香菜臭,不要吃香菜,讨厭舅舅,舅舅吃香菜。”
許情寵孩子,“不哭了,不哭了,你看舅舅沒吃啊。”
許執眉心跳了下,趕忙收回還沒夾到菜的筷子,慌忙解釋,“舅舅不吃香菜,舅舅不吃香菜了。”
吳之江似是好心,“這是舅舅的家,不是你的家,浩浩,不能那麼霸道的。”
許保東把筷子一撂,嗓音粗脾氣大,“你都教孩子一些什麼呢,這是浩浩的家!”
小孩子軸起來特别不好哄,許執眼睜睜看着每個人的表情都變得不善,許執突然覺得臉上燒得慌,喉嚨發澀。
魏芳玲哄不好孩子,沖過來當着他的面把那盤菜倒進垃圾桶,才算安生了一點。
吳浩軒眼角噙着淚,白嫩嫩的臉像個包子,“垃圾桶也臭了。”
許執終于找到根救命稻草,殷勤地站起來,“舅舅去把垃圾扔了。”
許執出來得急,都走到樓下了才發現鞋都沒換,就那樣穿着拖鞋着急忙慌地出來了。
小區樓下是一處小花園,旁邊放了長椅,供大家休息。許執沉默着将垃圾袋扔到垃圾桶裡,坐到長椅上,擡頭看别人幸福的萬家燈火通明。
他回家的這段時間裡,覺得最幸福的時候,竟然是此刻一個人面無表情地坐在黑夜裡。
面無表情也是一種奢侈,畢竟很多時候不知道說什麼,讨好地笑意堆在喪屍般的臉上,都快忘了真正的開心是什麼滋味了。
許執覺得喘不上氣來,再次伸着脖子長長吸一口氣探出去。
看着天上沒有幾個的星星,淚珠在眼框裡打轉,他仰着頭,等着那風幹。
最後拿出來手機,百無聊賴地翻了翻,點進梁尚的朋友圈,看着那條熟悉的橫線。
巨大的壓抑下,給周斯奕發了條消息,“你在幹什麼呢?”
周斯奕也很忙,是不會立刻回他的,這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做到立刻回他的消息呢。
這其實不重要,能打擾周斯奕一下,他心中的壓抑已經消減了一點了。
他又擡起頭,數天上有幾顆星星。
太稀疏了,他記得小時候,滿天的繁星閃,多得足以讓一個密集恐懼症患者覺得惡心。
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兒,倒真有點像無家可歸的流浪狗,許執看着黑漆漆的暗處,小時候總是害怕裡面有鬼。
現在倒是覺得,有鬼又怎麼樣呢。
就算是有鬼,快點出來跟他說句話吧。
他難過地,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