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搓了搓發涼的指尖,孟驚鴻将練功服拉鍊拉到鎖骨,回頭看車旁的男人。
他從後備箱裡拿出一個大工具箱。
躊躇片刻,她走過去輕聲:“你剛才不是說,漏油有可能會着火麼?”
“唔。”況野不鹹不淡乜她一眼,“所以你最好站遠點兒。”
“……”
孟驚鴻冷冷轉身走人,遠離危險車輛與不知好歹的男人。
他一眼沒往她這裡看,拿出鏟子三下五除二掩埋好油漬。
解決完起火風險後,男人又從後備箱裡拿出一條又粗又長的拖車繩。
看着拖車繩連上小轎車車尾,孟驚鴻眉心動了動:他車不是油都漏光了麼,怎麼拖她的車啊?
疑問下一秒就得到解答:男人一把扯開拉鍊,脫掉沖鋒衣撂在車旁。
他裡面隻穿了件黑色工字背心。
拖車繩繞過男人寬厚的肩背,又環上強勁腰身,他迷彩褲裡的長腿邁開弓步,身體伏低。
小麥色皮膚是力量感的代名詞——至少在男人身上是的。他發力時,孟驚鴻清楚地看到那兩條頂她腿粗的手臂肌肉贲張,背心下的胸肌也飽滿鼓漲。
“哐當”一聲,撞在一起的兩輛車分開了。
男人纏繞粗繩的肩背壓更低,用力到脖側青筋暴起——就這麼将她的車拖到山崖幾米開外的空地上。
孟驚鴻看得心口突突直跳。
好吓人的力氣……
厚實的胸膛喘-息起伏間,男人甩開拖車繩看向孟驚鴻,一手在她車上拍了拍。
——讓她自便的意思。
孟驚鴻望着他的背影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兀自走向小轎車。
将自己的行李從後備箱拿出來,她鑽進車後排。
封閉空間将安全感拉回來一些。目光轉到前排的碎玻璃,孟驚鴻犯起愁:雖說已經春天了,但山裡晚上一定會降溫,不凍感冒才怪。
唉,要是把帥鍋帶來就好了。抱着小鍋在車裡不僅保暖,還能防——
瞥見車窗外的身影,孟驚鴻目光震了下。
不是,男人火氣都這麼足麼?
拖完車後他不僅沒穿回外套,反而把貼身背心也脫了。
赤-裸的倒三角此刻背對她的車,孟驚鴻看到山脈一般強健的肩頸和手臂——以及上面的道道紅痕。
他受傷了。
拖車繩将皮膚勒出淤紅,有些地方還在微微滲血……
脫幹淨後,男人擰開一瓶礦泉水扣毛巾上,濕毛巾随後抹過汗漬和傷痕。
——動作麻利又粗糙,就跟感覺不到疼一樣。
水珠順着男人的脊背溝向下,一路滑進迷彩褲腰帶裡……
有一說一,他确實是個帥哥。
還是硬帥那種。
跟時下流行的男明星小鮮肉不一樣,他屬于很有男人味的那種硬漢,身材沒得說,長相也很周正大氣,鼻若懸膽,濃眉深目。
跟健身房裡練出來的花架子不同,這個男人身上透着鼓韌勁和血性,說話做事很是幹淨利落。
感覺像部隊裡出來的。難不成是退伍軍人?
思緒正翩飛,擦身的男人忽然停下動作,刷地回頭對上孟驚鴻探究的眼。
她一驚,目光跟被燙到一般迅速躲閃。
車外落下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
孟驚鴻難堪地閉了下眼,背過身不再看外面。
嘁。
長得帥怎麼了,身材好頂什麼用,人還不是粗魯蠻橫得很。
她摸了摸痛感猶在的腰肢,皺眉。
手勁兒那麼大,熊掌似的,差點把她掐斷……
拉回思緒,她打開行李箱。
剛用馬面裙擋住車窗破口,車外就傳來一陣踢裡哐啷。
循聲望去,孟驚鴻看見男人已經穿好外套,高大身軀正在車邊搭車頂帳篷。
軍綠色牛津布三兩下撐起來,他又在車尾搭好天幕,還慢條斯理地拿出折疊小桌椅擺在下面。
最後,男人從後備箱裡翻出兩個電燈泡,和一個看起來很沉的黑匣子。
燈泡懸在天幕下,電線連上移動電源,“啪”的一聲輕響,夜色退散。
孟驚鴻小聲“哇”了下。
好厲害的動手能力。
她又扭頭打量自己漏風的小轎車。
相比對面有聲有色的野營裝備,她這個,簡直就是荒野求生嘛……
還沒來得及自憐,孟驚鴻就看到男人調轉步伐,朝自己這邊走來。
抿了抿發幹的嘴唇,她推門下車。
況野在女孩身前半米處站定,攤開一隻手。
掌心躺着三叉星車标的鑰匙。
“車後面有水和壓縮餅幹。後排和帳篷都能睡,都帶鎖。”他言簡意赅,下巴朝女孩的小車示意,“我睡這兒,你上我車。”
“……”
擡頭對上男人沉如深潭的黑眸,孟驚鴻睫毛很輕地顫了下。
心跳也是。
她垂眸看他手裡的車鑰匙,正欲開口道謝,就聽見男人沉聲繼續:“明早我會叫救援。等車過來,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盡快回京北。”
“……”
孟驚鴻低頭看自己的腳面,一時沒做聲。
經過今天這一系列意外,所有的恐慌與懼怕都後退,她最真實的情緒也逐漸顯露出來——很失望,還有一些說不上來的委屈。
她們母女間的溝通一向很失敗,可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親媽居然會用這種近乎極端的法子抓她回家。
找一個這樣強勢的男人來,她媽媽難道就沒想過女兒也會害怕,會發生現在這種意外嗎?
總是這樣。從小到大都這樣。
每次她們母女倆鬧矛盾,到最後矛盾本身反而不重要了。
她這個女兒聽不聽話才最重要。
她真的受夠了這種與日俱增的控制欲……
孟驚鴻深吸口氣,重新擡起頭:“如果,我不想跟你回京北呢?”
她瞟了眼他手裡的車鑰匙:“要‘配合’你,才能去你車上,對麼?”
“……”
況野唇角掀了下,氣笑了。
敢情把他當趁火打劫的強盜了。
拿鑰匙的手垂落,男人語氣也淡下來:“你要這麼想也行。”
“那我在自己車上就好。”孟驚鴻耷拉着眼皮沒看他,一手拉開自己車門,“明天也不勞你費心了。”
好一個油鹽不進。
況野掃了眼破破爛爛的車玻璃,轉身走人。
直到男人上了越野車,孟驚鴻才籲出一口氣。
她拿不準他明天會不會依舊強勢地押她回京北,但既然狠話都跟人放出去了,先把今晚過了再說吧。
看着行李,孟驚鴻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這次出來是想找找視頻靈感的,箱子都被舞蹈服飾塞滿,民族舞服,身韻服,水袖舞鞋一應俱全。
翻出一件長風衣裹在身上,她再沒在箱子裡找到任何野外實用的東西。
手機還摔壞了……
想到什麼,孟驚鴻趕緊拿過雙肩包,掏出一台單反。
摁下開機鍵,屏幕絲滑亮起。她随之松了口氣——還好相機沒壞。
之前備考國舞院,孟驚鴻大半年都沒拍視頻。
拍視頻這事純屬意外。兩年前,莊懿在她練基本功時拍了一段:一連十幾個絞腿繃子又快又穩,美感,力量感兼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