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晙皺了皺眉。
“思雨這幾年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她很活潑的。”張若彤喃喃道,“可能是她媽媽生病了吧。”她猛然停住。其實範思雨在母親突發生病時,确實落寞過一陣。但很快就振作,走出感傷,尤其是梁玉霞的病情穩定後。
“是因為我吧。”賀晙輕聲說,“我們剛在一起時,她很快樂的。後面就不一樣了。”
“她不喜歡我的圈子。我也就不帶她去。她的朋友比較鬧騰,我讓她少參與,她也就不去了。”
周遭的喧鬧變成了無聲的渦流,卷着回憶中的賀晙越陷越深。
“她想送我鈎織的手套,我不許她做那麼傷眼的東西。她就再也沒提了。”
“她越來越不愛和我說話,我問一句她才笑一笑。其實那些笑都帶着敷衍。”
賀晙的聲音太低,張若彤有些聽不清。但她也不想走近一步去探究。她自己崇尚不吃回頭草,因而一直對朋友沒有勸和。
看着眼前這背隅而傷的男人,要不是他替她解決了醫療費,她真不想再多說一句。
“賀先生,錢我們會還你的。”她的聲音令人回歸現實。
“錢的事不急。”賀晙的視線轉回,轉臉看了張若彤一眼,“别讓思雨知道是我出的錢。她不喜歡我,也不會喜歡我的錢。”
他記得過年前,範思雨把挂在她電子錢包裡的卡都删了。因為那之後,固定時間的支出金額不再變動。有的也隻是銀行裡發來三個月一次的利息結算短信。
她沒主動向他要過什麼。包括錢财。
不,她曾要過東西。他隻是一直吝啬着沒給。
現在他想給,也無法給。
她不要了。
甚至看到他還那麼激動,刺激到血壓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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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給範思雨打了一針鎮靜劑。她慢慢平複下來。
張若彤聽從醫生的囑咐。盡量不讓範思雨再起情緒波動。
一個小時後,有位外來的護工阿姨進來。這是賀晙特地請來的,來自泛善醫療養護中心的金牌護工。
張若彤之前讓賀晙再看範思雨一眼,她已經安靜下來了。
賀晙不再進門,隻對張若彤說了“謝謝”。
張若彤一愣。
他又說道:“就當我沒來過。别在她面前提起我了。”
事後,張若彤分析,可能是他在範思雨面前做了什麼,導緻範思雨那麼激動,需要打鎮靜劑來平穩病情。
但她也不好問。範思雨醒來後,隻問了方才是誰給她擦的身體。張若彤回說是護工。除此之外,沒提起任何關于剛剛難受的事。為保起見,張若彤也就不多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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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生病。似是要把範思雨的身體掏空。别人做了相同的手術,兩天後就可以下地走路。而她隻能坐起。吃的東西也隻是稀粥,菜是兩樣軟爛的下粥小食。
但她不信邪。趁護工不在,張若彤也沒在眼前叨叨的時候,讓隔壁床的人幫忙,拿了護士台旁的移動吊瓶架,把那架子當個扶手,一手緊握着,一手摸着牆,顫悠悠地在走廊上挪步。
雙腳無力,但她咬牙堅持走了五米。最後護士看到,說了她幾句,護士喊了另一個護士,兩人插着她的腋窩,送回到病房。
第三天,她又如法炮制。走了幾米後,護工看到了。可護工拗不過她,隻好扶着她慢慢地在走廊上踱步。
婦科病房連着産科。範思雨慢慢走到産科的病房外,聽到一聲嬰兒啼哭。同時傳來一位護士的科普話語。
她擡頭看去,一位護士抱起剛出生的小嬰兒,放在柔軟的護理墊上。護士告訴面前的新生父母,如何給嬰兒做撫觸。
護士說,和孩子撫觸,有益神經發育。
溫柔的撫摸讓小寶寶不再哭泣。範思雨站着看呆了。隻覺得孩子的面容軟糯,像剛蒸出來的糯米團子,泛着紅暈,特别可愛。
一陣穿堂風吹過。護工提醒了一聲,範思雨才神思回轉。由護工扶着,慢慢走回病房。
她比别人多住了幾天院。出院回到學校時,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才開學不久,她就落下了許多課業。第一天去上課,走百步就要坐到休息椅上喘氣。最後考慮了幾番,還是繼續請假。這樣的身體,坐教室都聽不進課。
中午,導師尹牧歌帶了些午飯,來看範思雨。
她還在床上昏睡。尹牧歌找了宿管老師才進的門。
“你這樣子。誰來照顧你?”尹牧歌把飯菜拿出來,都是炖了許久的肉菜,很是軟爛了。
範思雨埋頭吃着,穿着厚厚的棉服,頭發淩亂。
出院時,張若彤曾建議去她的居所休養幾天。但範思雨執意不肯。她聽到過張若彤在電話裡罵小助手沒接好單子,丢了幾個老客。何況住院期間,已經麻煩好友多日了,再要住她家,張若彤肯定先緊着她的身體,耽誤了她的生意,到時候大家都喝西北風。
她隻好說學校的飯菜很好,又幹淨方便。張若彤拗不過她,隻好得空了來看看。
“我給你申請教工宿舍吧。”尹牧歌看着二層床,範思雨像隻小刺猬窩在底下書桌上吃飯,“你爬上爬下太不方便,這裡還是六樓,走樓梯都累得慌。”
範思雨連說不用。
“别犟了。身體要緊。”
尹牧歌動作神速,下午就聯系了範思雨,說教工宿舍申請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