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姬長樂在柔軟的床鋪上睜開眼,他看着床頂的雕花和床帳,整個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昨天見到他爹了!
不過昨天他爹好像很忙,姬長樂隻見了一面,隻記得他爹長得比想象中好看很多,笑得也很好看,一點也不像是大壞蛋。
姬長樂掀了被子赤腳下床,滿是好奇地打量自己這間陌生的屋子,一會兒戳戳蒙着薄紗的窗棂,一會兒拿起房間裡的花瓶擺件翻看,每一件都覺得格外新奇。
他從來沒住過這麼好的屋子,他爹的房子好大!
【你爹現在可是個宰相,雖然名聲不太好……】後半句系統說得很輕。
姬長樂歪歪頭:“宰相是做什麼的?比仙人厲害嗎?”
他聽說過的最大的官,也就是知府。
【當然是仙人厲害,宰相隻是輔佐人間天子治理國家的凡人。你爹現在雖然黑化值滿格,但距離入魔還有一步之遙,因此還是個凡人。這是最後應引導他走上仙途的機會了,如果連你都做不到這件事,那這個世界隻能迎來毀滅。】
姬長樂點點頭記在心裡。
他換上放在桌上的替換衣物,又在系統的監督下吃了兩口糕點墊肚子,就興沖沖出門去找爹了。
到了門口,姬長樂看到了昨天帶自己來房間的侍女。
“鹑尾姐姐!”他追了上去,滿眼期待,聲音裡都透着藏不住的期待,“我今天可以見到我爹嗎?”
鹑尾低下頭看着身旁的孩童。
這孩子眉眼稚氣,膚白如瓷,玉雪可愛,身上總是帶着一股微弱的病态,但他的雙眼卻澄澈如星,格外靈動朝氣,反倒顯得身上的衣裳不夠輕盈明快,太過尋常樸素,應當豔麗華貴些。
聽說這個孩子昨天抱着主子認爹了,看着是有幾分相似。
不過主子還沒給回複,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對方,隻能像個客人一樣安置在外院的廂房裡。
鹑尾客客氣氣地溫聲回複:“主子昨日遇刺受了重傷,回府後不久便暈厥過去,雖有太醫極力醫治,卻仍未蘇醒。小公子若是想見主子,奴婢可為您去通禀一聲,探探情況。”
姬長樂一懵:“我爹受傷了?”
昨天見他爹的時候,他爹好像沒事啊。
不過那時候天不太亮,可能是他看漏了。
姬長樂急切點頭:“要見!要見!快看看我爹到底怎麼了?”
他不會又要變成野孩子了吧?
-
正院卧房。
據傳正重傷昏迷的姬九離,此刻卻安然無恙,神志清醒。
他垂眸看手中的折子,那是今日鄭禦史彈劾奸相姬九離禍亂朝政、當街殺人的折子,本來出現在禦案上,如今卻出現在他手中。
宰相大人輕笑着合起折子,随手扔回案幾旁邊的席上。
“留着之後一并處理了。”
清空了案幾,姬九離打開棋盒,一邊落子,一邊聽暗衛首領彙報有關昨日刺殺的調查。
聽完,他嗤笑一聲。
“那些世家倒也舍得,派了煉氣二層的修士來刺殺我。什麼方外之人、仙道弟子,幹擾凡間俗務的事,也不見他們少做。”
不過那些世家大族所求,本就如此。
修士唯有築基才算得上踏上仙途,而要築基,便要斷塵緣,了因果。
這些世家大族利用這一點,從族中或民間搜羅有資質的子弟培養,再送入仙門修煉。
必要之時,世家就能利用過往恩情請求這些修士為家族出手一次,以保他們家族興盛長久,綿延不絕。
對煉氣期的修士來說,能這樣輕松了斷塵緣,實在是兩相獲益。
“我重傷的消息傳開了?”姬九離問。
“已經散布出去了,隻一家有所動靜,另外三家還沒相信。”
姬九離緩緩拾起棋盤上的白子。
“那就再等一等,等他們自以為勝券在握,紛紛浮出水面。”
報完一事,暗衛又傳來消息:“方才鹑尾傳來消息,昨日那個白發孩童想見主子。根據先前的調查,那孩童昨日是被鄭禦史的長女帶入城的……”
時間太巧了,暗衛懷疑那個孩子可能是世家派過來的又一位刺客。
雖然那孩子看起來很小,但誰知道是不是修士們喬裝易容的神仙手段。
姬九離舉棋思索。
他的想法倒和暗衛不同。
在看到那個孩子認錯人,卻又突兀地改口之後,姬九離便察覺到這可能又是一個攻略者。
那種仿佛冥冥之中被人提醒之後做出的反應,姬九離早已見怪不怪。
就連“攻略”這種詞,也是他從這類人口中得知。
這些人來曆成謎,可能來自玄妙廣闊的修真界,也可能來自其他什麼地方。但他們接近他的目的隻有一個——感化他。
那些佛子聖女似乎得知了某種推演占蔔,認為他已經誤入歧途,未來會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因此想要感化他、度化他。
真是有趣。
既然認為他會成為惡人,何不先下手為強?
抱着這樣的好奇,姬九離也接近過這些攻略者。
他們似乎受到了某種限制,即使受到了生命威脅,也不能殺了他。而且這些人根本不畏懼死亡,甚至沒有痛感。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人還挺好用的。
他們比任何人都聽話,都忠心。
但現在這些人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價值了,層出不窮的天真攻略者也令他感到厭煩。
這次是想以兒子的身份接近他,走親情感化路線麼……
姬九離覺得索然無味。
也罷,待見上一面,若是無趣,就和前幾個一樣殺了,免得總湊上來礙事。
“讓他過來吧。”
不多時,姬長樂被鹑尾引到正院,這裡到處都彌漫着藥味。
昨日一身紫衣華服,發冠端正的姬九離,此刻卻身着淺紫單衣,披着雲錦外袍,墨色長發披散在肩頭,斜靠在床頭,看起來格外虛弱。
盡管如此,當他看到姬長樂時,他還是揚起一個春風和煦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