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祉拉開與姚時間的距離,掃了掃自己身上的茶水,故作輕松的遮掩:“小人還給想做什麼,賺錢喽,我說了我是個商人,商人唯利是圖,我攪合進傅家案,當然是為了錢,大錢。姚大人是怎麼着,還是要查?”
“你怕我死?”姚時道。
應祉剛喝進嘴裡的茶,噴了半口出來。
“我可能是怕再也見不到你這張臉吧,畢竟和我的那位故人太過相似。”應祉如實說道。
姚時聞言臉色莫名陰沉了下去:“劉老闆跟本官去一趟牢房如何?”
應祉谄媚一笑:“去,當然去!”隻見應祉回身穿上自己的鞋,跟在姚時身後,想要繼續軟磨硬泡:“姚大人,你真的不給我把毒解了?”
姚時眸光一冷,應祉攤手表示閉嘴。
此時,晨光落下,将姚時整個人都攏在光裡,臉上細微的表情都耀眼的不像話。
應祉難掩眼中的垂涎,隻能逼着自己垂下了眼,去看一旁的風景。
故作平靜。
該說的不該說的應祉都已經說了,應祉隻當他年輕氣盛,不懂政治陰謀。他既然還想查下去,那便随他好了,等真碰了釘子,危急了性命,他自己也會知難而退,用不着應祉替他操心。
這一次應祉來到的不是此前關押自己的那間牢房,而是一處更加髒亂不堪的地下刑場。随着刺耳的“吱呀”聲,一扇滿是鐵鏽的大鐵門打開,露出裡面昏暗、潮濕,滿是蛇蟲鼠咬穿行的可怖囚牢。
應祉跟着姚時剛走近那重重鐵門之後,撲面而來的腥臭氣讓應祉皺起了眉頭。
周圍一間間布滿刑具,滿是陳年血漬的牢房,現在空無一人,有的鐵牢中已經布滿鏽迹,看起來這個地下刑場已經廢棄許久,想來怕是姚時的緣故才會重新啟用。
“這倉廪竟然還有這種地方,姚大人居然也能找到這種地方……”應祉還想說什麼,但空氣裡彌漫的氣味,和天棚滴落的泥水,讓應祉不自覺閉上了嘴巴,生怕自己嘴巴張得稍微大了一些,吞下了什麼不幹不淨的東西。
随着應祉和姚時的深入,毫無氣力的呻吟聲若有若無地傳入應祉耳中。
聽這聲音,應祉一耳朵就認出了這是屬于那采花賊的聲音。
也不知那賊人經曆了什麼,隻一夜不見聲音就都這麼孱弱。轉過刑場粘膩的過道,穿過另一扇厚重古樸的鐵門,應祉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一塊比外面幹淨許多的半圓形内室裡,光線也比此前更加充足。
應祉一眼就看到被綁在十字木樁之上的采花賊,隻見那采花賊的身上并無其他傷痕,但是滿身的汗漬已經将身上的衣服染透,地上那一灘不知道是汗水還是其他什麼的液體。
采花賊神情虛弱,滿臉蒼白,低垂着頭,雙眼充血,似是失去了意識。
這是受了極刑?
而在十字木樁旁邊,是一張幹幹淨淨的烏木長桌,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把白玉而造的古琴,古琴邊上還燃着一盤味道幽微的香,那香絲絲縷縷,在那斑駁的光影裡如同一條無形的絲線将在場的人緊緊糾纏。
應祉緊蹙眉頭,這琴可真不是這種地方該有東西。
隻見姚時走向那把玉琴,修長如蔥白一般的手指在那琴弦上随手撥出一個琴音,一股其妙的感覺讓應祉心頭一緊,與此同時,那失去意識的采花賊身體一陣抽搐,随即因身上的疼痛而醒轉過來。
采花賊看到姚時,此前眼中的詭詐已經蕩然無存,隻剩那猶如驚弓之鳥,分外驚懼的情緒。
“大大人,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隻要大人你開恩,我保保證,絕無絕無假話。”采花賊磕磕巴巴斷斷續續地開口,聲音嘶啞,聽着讓人十分難受。
應祉見狀,眉頭一挑,這采花賊究竟經曆了什麼?
“說吧,慢慢說。”姚時無喜無悲地開口。
“小,小的叫吳三,曜中蠻河人士……”采花賊顫顫巍巍開口,把他此前犯案的經曆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地說了出來。
應祉在一旁聽着,起初心中并無波瀾,直到這畜生說道奸污了一個還不到十四歲的幼女,事後将人虐殺分屍,應祉身上的殺意爆起,讓那采花賊害怕得閉上了嘴。
姚時瞥了應祉一眼,沒說什麼,隻對那采花賊,道:“繼續說。”
“小的滅口不成,又聽聞那陳小姐家财萬貫,便一路追到了倉廪,隻因想要那妮子家的财……”
按照這吳三所言,他要殺那陳家酒坊的陳小姐純屬巧合,與當年傅家舊案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關聯,可是這其中,應祉總覺得還藏着什麼沒有說。
聽了吳三的話,姚時倒是一反常态,那張俊美的臉上露出一道輕笑,笑得吳三心裡發毛。
“你沒說實話。”
“小、小的說得是實話。”吳三顫顫巍巍道。
“你以為隻說這些就夠了?我要聽全部,曜中蠻河的你為何會出現在曜西?為何會失去兩根手指?明明是漁民之子為何身有武功?”
姚時每說出一個問題,吳三的身體就抖一下,而一旁應祉卻分明在姚時的話中,聽出了另外的意思:“你以為你隐去自己過往,把自己的一切隐藏的天衣無縫,别人就看不出嗎?”
姚時的目光盯着應祉,雖然隻有一刹那,也足以讓應祉明白這些話不止是對吳三說得,還是對他,這個看似毫無破綻,卻滿是謎團的黎國首富說得。
應祉這個時候也明白了,姚時此番,是殺雞儆猴啊。
“小的……”
姚時負手而立,冷漠的瞧着十字樁上的人:“你隐瞞了他們的存在,隻是,那些人會放過你嗎?”
姚時話音剛落,文武匆匆而來,看了一眼吳三,拿出一摞卷宗。
“大人,蠻河吳家村命案的卷宗,曜中衙役快馬加鞭剛剛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