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廪最大的酒樓雲香居,坐落在城南白虎大街之上。
應祉喬裝打扮,貼着胡子扮成了經商老客,攬着一位戴着面紗的美嬌娘出了商會,而若有眼尖的白帝城公子哥見到面紗之下的容顔,就能認出她便是白帝城桃花仙築的頭牌蘇琳琅。
但無人知曉的是,這蘇琳琅原名蘇姵,其父因黎國黨派鬥争被牽連,蘇氏全族獲罪,蘇姵流落教坊司小小年紀成為了官妓,又為活命不得不學習殺人技,偶然之下受令刺殺當時與黎國長公主交往過密的應祉,失手被擒,卻反被應祉施以援手所救。後來應祉姐長公主之勢,為蘇氏一族翻案平反,蘇姵為感應祉的救命大恩,主動成為了應祉的線人,化名蘇琳琅甘願來到洛國,替應祉打理灰色産業。
原本應祉此番來到倉廪,蘇琳琅欲跟随保護,沒想到應祉先一步下了命令,讓她留在白帝城暗中聽從調遣,誰知,應祉一朝入了倉廪大獄,蘇琳琅接到消息就動身來到了倉廪。
應祉攬着蘇琳琅,剛走上白虎大街,就感覺到幾道莫名的目光,循着目光看去,又什麼都沒瞧見。
“館主……”蘇琳琅同樣察覺到街上人員的不對勁,看向應祉。
應祉一臉淡然:“不必理會。”
話是這麼說的,但應祉心裡打鼓,這難道是姚時也收到了消息,在白虎大街安插了人手?
管他如何,這采花賊,他勢在必得。
雲香居是一座足有六層高,十分氣派雅緻的酒樓,遠遠瞧着,在夕陽的餘晖中,那綠瓦紅磚、琉璃小燈互相交映,頗有一股人間的紙醉金迷。
大街之上,無數食客、顯貴紛紛踏進那雲香居,生怕慢了一步,就趕不上雲香居的正堂,其中就有應祉和那蘇琳琅的身影。
雲香居也真不愧是倉廪最有名的酒樓,還不到吃飯的時辰,裡裡外外座無虛席,正堂半人高的台子上,無數美豔舞女歌姬和着音樂起舞,空氣中彌散着酒香與花香參雜的味道。
倒也真是配得上雲香居的名頭。
應祉攬着蘇琳琅一出現,那位年過半百卻精神矍铄的掌櫃就迎了出來,應祉知道這是因為海大富提前打好了招呼,他雖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目的,但面對這偌大的雲香居酒樓,若沒個人領着,他想快點找到那采花賊,怕是一晚上的時間都不夠。
“先生,行頭吩咐要找的人就在二樓雅間,”掌櫃領着應祉和蘇琳琅,繞過衆多客人,來到雲香居專為雲香居夥計和内部人準備的偏樓:“但今日的雲香居頗有些不太平,多了好些個走官道的人,先生要小心。”
走官道便是指官府的人,這掌管的常年與客人打交道,什麼人他看一眼就知道,對于他的話,應祉倒沒太大懷疑。
看來應祉此前的預感沒錯,白虎大街上是有官府的人在,十之八九是為了這采花賊,但是不是姚時所派,應祉就不知道了。
“本地的?”應祉低聲問。
掌櫃搖頭:“沒見過,看行事作風,不像是靜州的,雖然衣着都是靜州的打扮,但是小人瞧着他們像是曜都的。”
應祉心下了然,看來還真是姚時的人。
“他們發現那人了嗎?”
掌櫃又搖了搖頭:“他們也是才到不久,但來了我們這雲香居也不搜查,也不點菜,兩人一桌,坐下就喝茶,要不是小人看出他們是走官道的,還以為是咱們的對家來砸場子。”
應祉臉色一沉,這是在請君入甕啊,請的還不是那采花賊,請的是他這個冤大頭。
突然覺得有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應祉沒回頭去尋,他是此時此刻是想笑又實在笑不出來。
姚時可真是個鬼機靈,也真會利用人。
“拿出雲香居的招牌菜,每桌都上滿,算我賬上。”應祉從懷中拿出一袋銀子,交給掌櫃。
掌櫃一愣,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銀子,絲毫不懂應祉的用意:“先生這……太多了”
“放心不多,說不定還不夠呢!”
應祉跟着掌櫃的來到二樓雅間。
那掌櫃朝最裡間一指,應祉便知面前緊閉房門的雅間裡就是他要找的人。
房門外是掌櫃提前安排的小二,小二見到掌櫃帶着應祉來了,不動聲色地行了個簡單地禮。而後也不開口說話,大拇指朝裡面指了指,應祉便了然,人還在。
小二機靈,掌櫃眼光獨到,難怪這雲香居成了倉廪最大的酒樓,不是沒有道理的。
應祉對這經驗老到的掌櫃十分滿意。一旁跟着應祉的蘇琳琅,輕聲對應祉道:“先生,奴家與你一同去。”
應祉知道,蘇琳琅的武功修為雖然不高,但練得可是殺人技,與那些江湖人士比起來,她能在極短時間内就不動聲色地置人于死地。
應祉眼睛餘光瞥向酒樓中的另一側,翩飛紗簾後面的人模糊不清,但他有一種預感。
“一會兒趁亂,你先帶那人走,不必管我。”應祉與蘇琳琅耳語。
蘇琳琅聞言一怔。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應祉的意思。
一旁掌櫃的示意,門口小二如常一般敲了敲雅間的門,隻聽小二道:“客官,您點的酒來啦。”
應祉聽着房内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而後就見燭火映照下的人影朝門口而來:“放門口吧,我一會兒自己拿進來。”
這個采花賊倒是機警。
小二看向掌櫃,掌櫃使眼色,讓他别露出馬腳,小二繼續道:“那得嘞,我就房門口,您開門就拿得到,您有吩咐叫小的!”
小二說完,做戲做全套地就往外走。
應祉見着屋裡人聽着小二的腳步聲走遠,這才稍稍放下點心,打開門栓,門剛一露個縫隙,就見應祉一腳踹在房門上。
這一腳帶足了十足十的力,那扇精緻的木門在應祉的猛攻下,竟然直接碎裂。
見狀,一旁掌櫃眉眼一跳,頓時覺得手中的錢袋子輕了幾分。
房門碎裂,屋中的人明顯也是沒想到,身形明顯是一愣,應祉和蘇琳琅借着這片刻功夫,将那無惡不作的采花賊看了個真切。
那人一身紅衣,佝偻這背,一隻手上還缺了兩根手指,與普通人相比沒什麼不同,若非要在找些奇怪的地方,就是這人皮膚白,衣着低質,卻踩着一雙緞面繡紋長靴,一看就價值不菲。
不過不等應祉出手,那人愣神片刻很快就回過勁來,竟然從腰後掏出一把長刀,直接向着應祉砍去。
應祉側身躲閃,那人見狀連忙投擲來無數屋中物品,想要反身翻窗逃走。
應祉一把拉住房中帷幔,纏上那人的腰身。
一旁蘇琳琅蓮步輕移,呼吸間就來到那人面前。誰知就在這時,那人手中刀光一閃,一柄不易被發現的匕首被那人從衣袖中甩出,直飛蘇琳琅的面門。
正在此時,姚時身邊護衛文武的身影神出鬼沒的出現,一刀砍飛飛向蘇琳琅的匕首,一掌落在那采花賊的肩膀上。
采花賊慘叫一聲,口吐鮮血,重重跌在地上,爬不起來。
文武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應祉根本沒有預料到,他會在片刻間就将那采花賊制服。
以至于,他想自己引開文武,借機讓蘇琳琅趁亂帶走采花賊的設想頃刻間就被他否決了。可蘇琳琅還未察覺應祉想法的轉變,隻記得自己的任務,帶走采花賊,剛準備出手就被應祉一把握住的手。
“你、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傷我?”采花賊有氣無力地開口。
這樣的戲碼應祉見過不少,這人也真是不嫌俗氣老套,偏偏又開始裝成良民了。
在場的幾人都沒有理那人,把他說得話當成了空氣,見無人理會,那人又道:“光天化日之下,我要報官,你們欺壓百姓。”
不等那人說完,文武有事一腳踩在了那人肩膀上,那人沒忍住又吐了口血。
“你家大人,倒真是會撿現成的。”應祉不鹹不淡地開口:“行,那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下礙眼了,先走一步。”
應祉欲走,文武卻大刀一橫:“劉公子,留步。”
“先生……”蘇琳琅輕輕開口,滿臉擔憂。
應祉放開蘇琳琅的手,有些不舍道:“美人,今日用不着你陪我了,回去吧。”
應祉的眼神飄向門口的掌櫃,示意蘇琳琅跟掌櫃的離開。
蘇琳琅如秋水般的眼眸停留在文武的臉上,文武面無表情,卻見蘇琳琅看來,将那銳利的刀鋒收了收。
蘇琳琅心領神會,也不啰嗦,知道計劃失敗,便不能留下當累贅。
見文武不攔蘇琳琅,坦坦蕩蕩放走了人,應祉不禁心中好似被人緊緊攥住了一般。
姚時這個人是盯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