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釉白的腳步也被迫一停。

他懂？

姜釉白睨了他一眼，越過他，小聲嘟囔着：“莫名其妙。”

常嶼青重新追了上去，隻是這次他沒有走到前面，也沒有反駁她的口是心非。

越往前的小路，路燈就越昏暗，腳下的青石闆似乎缺了幾塊，偶有幾次踩空，她的肩膀準會及時傳來一道力，等到短暫固定住她的平衡後，再悄然消失。

姜釉白沒有回頭，隻低聲道了遍謝，就快速朝前走去，光亮重現，她三兩步躍至大路，一回頭，身後早已沒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隻覺路燈忽閃了一下，眼底就多了一層黯然。

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意識到這種無名失落的産生，姜釉白還是心底吃了一驚，但保持距離不是她最期盼的事嗎，那現在的踩空感又算是什麼？

她平了平思緒打算繼續朝前走去，隻聽身後又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真的不打算關心我一下？”

黑暗中探出半截身子，姜釉白白了他一眼，嘴角卻不受控地微微上揚。

“我以為你走了。”她友好伸出手。

“你在這，我能去哪。”常嶼青也沒客氣，直接将手掌覆了上去。

粗糙與嬌柔在刹那碰撞，姜釉白可以清晰感知到他掌心的老繭。

是颠鍋産生的老繭，還是練刀産生的老繭，亦或是握鼓棒而産生的老繭，姜釉白不得緣由，無數種可能在腦海中閃現。片刻失神，連掌心的力道什麼時候加重也不清楚，隻知随着胳膊的牽引，那俊逸的五官就越靠越近。

“好奇我的過去？”他一笑，掌心的老繭似乎都變成烙鐵，灼熱而又刺痛，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又吸引着她去一窺究竟。

姜釉白鬼使神差點了點頭。

常嶼青笑得更加燦爛，他并不着急袒露，而是直視着她的眼睛，看着那片平靜的秋水，因他而起點點漣漪。

姜釉白顯然意識到他的窺探，定了定神，迅速拉開兩人的間距。

她是好奇他的一切不假，但如果揭開真相的代價，是以袒露她的過往為交換，那她甯願不知道。

她想抽回手。

常嶼青仍維持着滿臉笑意，手卻遲遲不肯松開，在眼前之人就要發作之前，他用另一隻手撥通了一串号碼。

鈴聲大約響了三十秒，才有一女人接通。

常嶼青喊了一聲媽，姜釉白下意識屏氣凝神。

“媽，我下個月要做台小手術。”

對面的女人明顯有一絲慌亂：“啊，嚴不嚴重啊？”

“不嚴重，就是腦袋裡面長了個小瘤，醫生說沒有長在關鍵位置，割除一星期後大概就能恢複。”

“這樣啊，不嚴重就好，我看看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抽空回一趟山居。”慌亂消失殆盡，隻剩下一片平靜，平靜到疏離。

“好，那就不打擾您了。”

“你自己注意保重身體，手術費我會打到你卡上。”

“不用，我兼職的錢還剩不少，還有其實我已經出院了。”常嶼青說完直接挂斷了電話。

姜釉白全程都緊盯着他的表情，試圖從中搜尋出一絲落寞，但也不清楚這種對話是不是對于他來說太過于司空見慣，他的臉上仍是一片平靜。

近乎于死寂的平靜。

姜釉白的手不覺一緊，牢牢握住他的手。

掌心的炙熱變得越來越滾燙，常嶼青輕笑一聲，再次撥通了另一串号碼，除了接聽人變成男人之外，内容幾乎大差不差，她猜測那應該就是他的父親。

通話再次終止，姜釉白隻覺四周都籠上了一層白霧，壓得她也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有些不清楚這個時候到底該怎麼安慰他，隻蹩腳想了一句：“往好處想他們至少還說了要回山居市看你。”

常嶼青望向她，眼底重新漾滿笑意，格外雲淡風輕說道：“嗯，确實是，隻不過他們的這聲回來，我空聽了三年而已。”

“抱歉，我……”

“你為什麼要抱歉，這些都是我刻意展露給你的。姜釉白，我跟你說過我的目的不純，我不想隻跟你做朋友，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有一天我們可以做家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可以維持很久很久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