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說得極其具有歧義,姜釉白愕然回首卻意外聽懂了他的真實所指。
他給她帶來的感覺确實和旁白不同,就像她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不同的存在。
姜釉白心中莫名一緊,似乎所期待的某種東西突然被核驗了一角,有些許小小的興奮,卻也有些許小小的忐忑。她對上眼前的灼灼目光,理智終究重歸上方。
她搖了搖頭,笃定道:“沒有。”
關于常嶼青的後續反應她也不清楚,她隻知道那晚在帳篷間的輾轉反側,終随着月色的加深将夾雜在兩人之間的那份不同感悄然浮出水面。
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要一探究竟,卻也想要避而遠之。
這種矛盾的思緒一直延續到此刻,臨近熄燈時分,操場上幾個捧着籃球的男生慌亂朝四周逃竄着,籃球滾落在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漸漸淹沒身後的腳步聲。
理工科的宿舍樓多集中在學校的西北角,而醫學院的宿舍樓為了貼近主教則單獨設在學校的東南角。她們剛剛所下車的方位在學校的東門,她隻要穿過第一籃球場,就可以在十點熄燈鎖門之前順利抵達宿舍。
可他若是想要趕回宿舍,最快的方法可以直接穿過小湖涼亭,避開第一籃球場直接通向第一餐廳,然後轉商鋪長廊,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一段時間也可以順利歸位。要是速度慢些,遇見好說話的阿姨多撒兩次嬌不是行不通,但按照她對于常嶼青的第一印象來看,他似乎不像是那種會撒嬌的類型。
那他就隻剩下第一種方案了。
姜釉白心中有了答案不覺向後偷瞄了一眼,誰知那道身影依舊安靜跟在後面。
她一步,他一步,絲毫沒有任何要提速的架勢。
“你要是再不緊不慢,可就真的趕不回宿舍了。”姜釉白回身提醒了一句。
常嶼青果然提了提速,但與她保持在同一水平線後,又放緩了步伐。
“我這學期沒在宿舍住。”
姜釉白問道:“那你住附近?”
見常嶼青搖頭示意,一個熟悉的地點不覺浮現在她腦海間。
“你其實住在城東花園?”
常嶼青擡頭,臉上閃過一絲驚詫。
雖未得到親口肯定,但隻這一眼,姜釉白便足以證明她猜測的準确性。怪不得他會掐算好每一個時間點準時無誤将她送到,又站在唯一四通八達的出口處等到她的出現。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隻是一向敏銳的她粗心忽略了這一點。
姜釉白越想越覺得有些心虛,難道她真的是粗心忽略了這些,還是說她在默許一種聯系的連接?
“那你回學校……是為了送我回來?”
常嶼青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但或許是想到昨晚冒進帶來的拒絕,随即又搖了搖頭:“也不全是……我正好要回來拿點資料……”
都快熄燈了,上哪拿資料?
姜釉白被他拙劣的借口整得有些一時語塞,但瞥見他輕顫的睫毛,還是将才湧上心頭的反駁話語壓了下去。
她頓了頓緩緩道:“末班車已經停了,這個時間打車也不好打,你怎麼回去?”
常嶼青聽這意思是有幾分關切的意味,不禁喜上眉梢:“我一會兒掃個電瓶車,很快就騎回去了。”
姜釉白太明白這句話的欺騙性,她之前家教完沒有趕上末班車時,也是以同樣方式騎了四十多分鐘才返回學校的。
更何況他家小區的還車點還要在再多走上二十分鐘,怎麼可能很快……
她正要開口,不遠處的宿管阿姨拎着碩大的手電筒,疾步走了出來:“又不是生離死别,怎麼天天在宿舍樓底下搞得難分難舍的,走走走,趕緊回去早早休息,明天都沒有早課的嘛……”
還摟抱在一起的幾對小情侶依依不舍拉着手:“阿姨,還有一分鐘呢。”
“是還剩一分鐘,但小夥子趕得回你們宿舍嗎?别天天被關門外,一口一個阿姨,一口一個媽媽,淨耍洋相,早點回去早點睡覺,明天白天有的是時間相聚,又不是第二天就見不到了,天天在我這門口演苦情戲……啧啧啧,你們沒膩歪,阿姨可早看膩歪喽……”
阿姨一個勁的将女生往裡催,等到所有小情侶徹底分開,才将手電筒往外掃了掃。
強光如激光般掃射,但刺眼晃感并沒有如約而起,姜釉白隻覺自己身前一暗,随後額前突然多出的一雙大手,就率先阻擋了所有陌生光源的侵襲。
熟悉的清甜香氣在上空爆裂,隻見面前常嶼青如樹般擎着雙臂。
“嘿,說他們沒說你們是不是,還給我摟抱在一起!好,不是就喜歡在外面膩膩歪歪的嗎,今晚阿姨這門可就不留情面了!”宿管阿姨憤憤抖了抖手中的手電,強光亂顫似在宣告着她的不滿。
姜釉白雖不屬于樓下連體嬰的代名詞,但她确實因為常常晚歸而被列入宿管阿姨的黑名單之中,她眉心一緊正想着今晚該如何蒙混過關時,隻聽上空傳來一聲嘹亮高喊。
“阿姨,我們學校好像是進賊了!”
常嶼青這一喊着實中氣十足,阿姨握緊手電,抄起門口的掃帚就要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在哪,賊在哪?”
“那邊,我剛剛親眼看見他往那邊跑了。”
常嶼青淡定往旁邊一指,阿姨的腳步果然調轉了方向。
他低身,輕聲道:“從側面可以避開阿姨,早點休息,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