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嗓音不是非常甜膩也不厚重，那是一種非常清透有力的聲音，那些歌詞也一字一句唱進了他的心裡。

他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神漸漸變得有神起來，他看着她的臉，眸底有些淩亂。

一首歌唱完，陳思佳偷偷看向許嘉南，見他愣住，她說：

“許嘉南，你說過的，我們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那你有什麼難過的事都可以對我訴說，我的肩膀偶爾也可以借你用一下哦。”

說着，她拍了拍她瘦小的肩膀。

許嘉南聽着她的話，隻覺得那常年寒冷幹枯的某個地方灑進一股暖流。

此刻，别樣的滋味在心中逐漸蔓延開來，或許早就已經開始，他卻總是不願看清。

他低頭輕輕笑了聲，然後用盡量平和輕松的語氣說：

“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

一句簡單的話，令陳思佳當場僵住。

許嘉南母親的忌日？

所以，他剛才看着那麼失落，就是因為想到了他的母親嘛。

陳思佳臉上掩飾不住的心疼，她想開口安慰，卻也不知道怎麼說。

“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人世，這麼多年其實我都快要忘記她長什麼樣子了，也不是心情多不好吧，我就是想一個人待會兒。”

許嘉南語氣平靜沒有起伏看上去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

“怎麼會呢，重要的人，即使離開了也是不會被忘記的。”陳思佳望着他，神色溫和，“你應該是太想你媽媽了吧。”

“想？”

許嘉南嘴裡呢喃了句，然後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想不想，這麼多年，我習慣了一個人所以不會特别對某個人十分的想念，可能是因為太薄情了吧。”

“哪有，你不是自己一個人。”陳思佳反駁。

許嘉南睫毛一顫，然後望向她。

“你不是孤單的一個人，你還有我，還有阿遙陸言這些朋友，還有同學和老師，我們都會在你身邊的啊。”

那昏暗的燈光當真是讨厭極了，照不出少女那雙暗藏星河的眼眸。

此刻，她正笑臉明媚的望着他，平時的她大多安靜清冷，性子内斂，話也不多，更不會在别人面前露出這樣的神色。

可是，為了少年，她做着自己不擅長的事。

看着她的眼睛，許嘉南早已經忘了說話，而她認真且鄭重的說，他還有她。

她用一顆赤誠溫暖的心髒好像要把那顆破碎的心給重新拼湊好了。

“許嘉南，看，流星！”

說完，沒等許嘉南反應，陳思佳就已經雙手合十開始閉上眼睛對着流星許願了。

許嘉南蓦然回神，他擡頭看向夜空。

哪來的流星啊，就連一顆星星都沒有。

“許嘉南，我許願了。”陳思佳帶着笑意開口。

“是嗎，許了什麼願？”許嘉南輕輕一笑，随口問她。

陳思佳沒有急着回答他，隻是睜開眼睛，目光認真且誠摯的看着夜空說：

“我許願，希望許嘉南，能得到很多很多的愛。”

那是我最誠摯的，也最想實現的願望。

我是如此希望，你的眉眼不要再漠然，如此希望你能幸福。

我希望你意氣的活着，肆意無畏，被愛所包圍。

這話，令許嘉南久久愣住沒有反應。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微微轉頭看向她。

許嘉南自認不是一個感性且愛哭的人，小的時候父親離家出走，母親自殺，他沒流一滴眼淚。

甚至後來奶奶去世那一年，即使那年是他最難過的日子，他也沒有流過一滴淚。他總覺得他作為一個男生，應該堅強冷漠，不被任何困難打倒，更不該流淚。

可是此刻，看着少女真誠懇切的面龐，他眼眶突然變得酸澀起來，喉嚨裡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萬分苦澀難受，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許嘉南别過頭，極力忍住那情緒。

“許嘉南，相信我說的話吧。”陳思佳放下手，目光望向他。

“你以後一定會幸福的，比所有人都幸福。”

許嘉南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隻是一直别着頭看着遠處。

心裡極力忍耐着的情緒好像要破土而出，再也無法掩飾。

他回頭看她，然後點頭，語氣中帶了些許顫動：“好，我相信。”

陳思佳看着他的那雙眼睛，有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人們會把情緒都放在眼神裡。

可是從第一次認識許嘉南，她每次看到他的眼眸，他都是不帶任何情緒，他好像有一雙薄情的眼睛，無論是看什麼都是漠然的樣子，總覺得什麼事情都和他無關，總不感興趣。

可此刻，她好像在他眼底看到了驚喜無措好像還有感動。

她歪頭對着他笑：“那就多笑笑吧，許嘉南同學。”

許嘉南被她俏皮的樣子逗笑，他低頭笑出聲。

“啊，你終于笑了啊，太好了。”陳思佳松了口氣，如釋重負般。

嗯，笑了，陳思佳，謝謝你。

陳思佳靠在椅背上，突然，她鼻尖一涼。

她摸了摸鼻子，然後擡頭看去。

“許嘉南，下雪了。”

許嘉南擡頭看去，隻見夜空正在飄飄零零的灑下雪花來。

“下雪啦！”陳思佳忍不住站起來。

許嘉南見狀也站了起來，“你小心點，你的腳，”他忍不住開口。

陳思佳沒有說話，隻是擡手去接那些落下的雪花。

雪花剛落到手心就立馬融化了。

“許嘉南，你聽說過初雪的傳說嗎？”陳思佳眉眼間都是笑意。

許嘉南看着她搖頭，“沒有。”

“聽說，下初雪的這一天任何謊言都可以被原諒。”她還在擡着手接雪花，語氣軟軟的，“而且要是和喜歡的人一起看的話，他們就會在一起一輩子。”

在一起一輩子？

許嘉南忍不住挑眉，他看向夜空，又看向她。

他從不看童話故事，也從來不相信任何傳說。

但今天，破例信一下。

路燈下，兩個身影并肩站着。

雪花飄零灑落，落到他們肩頭。

接着，雪越來越大。

陳思佳看着手心的雪花，心裡默默呢喃：許嘉南，其實我騙了你，剛才根本沒有流星。

但既然下初雪了，你就原諒我吧。

可即使沒有流星，我也依然向上天許願，願你可以被愛。

–

之後冬遊的幾天裡，許嘉南和陳思佳也是奇了怪了，抽簽也能抽到一組去。

不僅是兩人的還是多人的組隊，他們倆都在一起完成任務，倒也因為這幾天的相處了解了更多，對方不了解的事情。

“許嘉南，你要報考哪個大學啊？”

“還沒想好呢，你呢。”

“我才高一不着急想，不過我倒有喜歡的城市。”

“喜歡哪裡？”

“嗯，江甯吧，以後想去那裡工作。”

許嘉南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聽說，你和路從安有娃娃親？”憋了好多天的許嘉南忍不住開口。

“你聽誰說的？怎麼可能，我們就隻是好朋友而已，沒有其他的，而且我又不喜歡他，我怎麼會和他定親呢。”

聽到心裡滿意的回答，許嘉南心裡的那塊石頭才總算落了地。

……

冬遊回來的第二天就是除夕，陳思佳一家去了爺爺奶奶家吃團圓飯。

一進門，陳奶奶就笑着圍上來。

“你們來了啊，快進來。”

“奶奶。”陳思佳換了鞋子進去，對着陳奶奶說。

“佳佳啊，你可終于來了，你爺爺從早上就一直念叨着你，他現在在書房寫字呢，你快去看看。”陳奶奶親密的拉過陳思佳，然後把她往書房推。

“看來爸又想檢查佳佳的書法字最近練得好不好了？”陳婉打趣。

“那我先去了。”陳思佳笑着說。

說完，陳思佳就朝着書房走去。

她打開書房進去，就看到爺爺單手背在身後，一手拿着紙在桌上龍飛鳳舞的寫着什麼。

陳爺爺以前年輕的時候是著名的書法家，寫的一手好字，他的書房裡也挂着各種各樣的書法作品，很有書香氣息。

陳思佳沒有出聲打擾他，隻是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直到陳爺爺停下筆，她才開口：

“爺爺？”

聽到聲音，陳爺爺擡頭，看到陳思佳，他萬分激動，立刻放下手中的筆。

“哎喲，寶貝孫女，你可算來了，你讓爺爺我等了你一整天了，快過來。”陳爺爺想的笑着對着陳思佳招手，示意站到他旁邊來。

陳思佳走了過去，然後陳爺爺就遞給陳思佳一支筆。

“來吧，讓爺爺看看你最近有沒有偷懶，沒有練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