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其餘人都觀察着商麟的臉色,不敢輕易開口。範冉卻上前打着圓場,笑意憨厚,“兩位同僚說得都不無道理。公子初已失勢,便是這些細枝末節處便值得多加留意,殿下在宮中多安插些人手是為妥帖;不過,宮中如今還有一位公子……古往今來,多的是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殿下也得多多注意才是。”
青衫男子皺眉道:“你是說公子任?可公子任向來淡泊不問世事。”
“我也隻是随口一提罷了。”範冉躬了躬身。
一直沉默不語的商麟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取悅他的話,眉目舒展,蓦地出聲:“範子總能點出孤的疏漏之處。”
範冉随即起身,“殿下謬贊。”
他落座前卻忽的把眼光投到末位的華臻身上。
“殿下還未将内司引薦呢。”
衆人皆看向華臻,小聲議論起來。
華臻冷不丁被人一提,從沉思中回過神,看見商麟探究的目光。
良久,商麟沖她招手。她越過衆人行至他身邊,“殿下?”
“你覺得是誰?”
“什麼?”華臻心猛地一跳。
“的确如諸位先生所言,商初仍舊負隅頑抗,手也伸得遠,不僅是尚食局,竟敢伸到泰清宮了。”
商麟語氣淡淡,昏黃的燭光将他的半邊臉映在陰影中。
“周真。”他指尖輕敲在檀木桌上,“你說那人是誰?”
她如何知道那人是誰?她踏進歸甯堂不過一刻鐘,也隻聽到了三人開口,連人的臉都未見全。
“我……”
商麟打斷,“你說是誰孤便信。”
衆人紛紛緊張伏地,大陳清白。
華臻慌張地朝底下望了一眼。
“我不知。”
商麟瞥了她一眼,語氣冷得像冰窖,“不知?那如何配站在此處?”
“孤再問你一次。”
“是誰?”
華臻手心快滲出汗水,可此刻她也明白了商麟的意思,她無論如何都要說一個人出來。
商麟這還是在考驗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緩些。
“我也隻是猜測。”
商麟突然一笑,從華臻的視線望過去,隻覺得陰森可怖。
“那周内司可得想清楚了再說,從你嘴裡說出來的名字隻有一個下場。”
“死。”
華臻猛地轉頭,眸中盡是不可置信。
商麟竟瘋到了這個地步嗎?
範冉等人已是渾身顫栗,不住地向商麟求情,商麟卻不為所動。
“還沒想好?”
華臻阖上雙眼,再睜開時,已恢複了淡漠。
她指向了範冉。
範冉大驚失色,不要命地磕頭,“殿下!冤枉啊!我與公子初并不相識!請您明鑒!”
商麟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起身,走到華臻身側。
聲音溫潤動聽,“範子是孤最信任的貴客,看來是周内司想錯了。”
再好聽的聲音此刻也像是奪命符。
“不過一言既出,孤如何抵賴?”
範冉哭喊:“念在多年情分,求殿下開恩。”
“好。”商麟離華臻越來越近,“先生走吧。”
範冉如蒙大赦,飛快地往門口處奔去。
華臻的心也越來越涼,如果今日歸甯堂偏要死一個人的話,她覺得恐怕是自己。
她的手腕卻猛地被人從身後握住。
華臻能感受到蓦然落進了一個懷中,耳畔是商麟的呼吸聲,他雙手扶起華臻的手,再将弓弦放到她手中。
弓弦自她手中被拉開。
“咻——”
弓箭極準地插在已奔逃至院中的範冉身上。
他痛苦地跌下地。
“真聰明。”商麟在她耳邊說。
華臻秀眉微蹙,難得脫離出平日卑微的模樣,輕吐了句。
“瘋子。”
商麟似乎更愉悅了。
“嗯,孤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