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一滴一滴地順着毫毛滑落,接着嘀嗒嘀嗒掉在帶子上,裴硯本想給她換一個,可是薛嘉玉拿起紅帶瞧了一眼,卻拒絕了。
她背對着裴硯,神神秘秘地拿起毛筆,在狹窄的紅帶上寫下歪歪扭扭地幾個字——願能大仇得報,平平安安。
最後她在方才沾染了墨漬的地方,利用這幾滴墨漬畫了一個大大的豬頭,然後在旁邊特意備注了豬頭的名字——裴硯。
寫好之後,裴硯本來想要好奇地湊過來瞅瞅,可是薛嘉玉卻立馬把紅帶系在了樹上,根本不給他絲毫偷看的機會。
薛嘉玉一向都是奉行寬于律己,嚴于律人這八個大字,雖然她不肯拿給裴硯看,但這并不代表她不想看裴硯的,因此薛嘉玉偷偷摸摸溜到裴硯身後,将視線投向他手裡的紅帶上。
不得不說,上過私塾的人确實寫的出一手好字,哪裡像她的?薛嘉玉的字簡直和狗扒沒有兩樣。
隻見裴硯握着毛筆,在上面洋洋灑灑寫下了四個大字——我不信佛。
薛嘉玉看清楚那四個字的時候,眉毛不禁一挑。
她想,當面在佛祖面前說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話來恐怕也就隻有裴硯才能做得出來吧。
裴硯将毛筆放好,随後就把紅帶系到了一個最顯眼的位置,好似是存心要氣一氣佛祖。
薛嘉玉湊過去,好奇一問:“你為什麼要寫這四個字啊?就不怕惹佛祖生氣?”
隻見他擡起右手,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薛嘉玉的腦門,随即收回右手,裴硯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将視線落在薛嘉玉的腦門上,“不是我說你,你怎麼那麼相信鬼神之說?事在人為,明白嗎?”
她吃痛地用手掌心揉了揉那片發紅的額頭,“那老人們還總說,盡人事聽天命呢。”
薛嘉玉懶得和裴硯這個“暴力狂”多費口舌,幹脆挪到蔣甯顯身邊去,她兩隻手抱住蔣甯顯的右臂,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沖她軟軟地撒嬌,“長嫂,裴硯他欺負我。”
蔣甯顯偏過頭看着她,擡起手摸了摸薛嘉玉那膚如凝脂的臉蛋,她的目光甚是溫柔,含笑道:“文溪怎麼欺負你了?”
她添油加醋地回答:“他說我不懂得珍惜,還彈我腦門!”
蔣甯顯忍俊不禁,她輕輕捏了捏薛嘉玉的臉蛋,“文溪就是這種性子,他應當是跟你開玩笑呢。”
薛嘉玉瞧見她手裡的紅帶上寫了密密麻麻的好幾個字,登時有些好奇,“長嫂,你許了什麼願啊?”
她倒也不掩飾,大大方方地将手裡的紅帶展示給薛嘉玉看,“我也是個要當娘的人了,自然是許願孩子能夠平安誕生,快樂長大。”
說着,蔣甯顯就踮起腳尖,想要把紅帶系得高一點,緊一些,但是她重心不穩,搖搖晃晃的,總是系不好這根帶子。
一旁的裴珩實屬有些看不下去,便大步走上前,接過她手心裡的紅帶,然後輕而易舉地系在了樹枝上。
見狀,自知不應打擾他們倆恩愛的薛嘉玉立刻溜到了裴硯身邊,裴硯瞧見她主動跑過來了,忍不住嗤笑一聲,“怎麼?和長嫂吐苦水吐完了?”
薛嘉玉微挑眉梢,佯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什麼吐苦水?你可别胡說。”
裴硯懶得和她計較,單手繞過她的身後,一把握住她的肩頭,帶着她又上了一層樓,這裡有一近千年石窟,據聞是前朝某位酷愛禮佛的皇帝所建,牆上雕刻着千手觀世音菩薩,菩薩的雙眼朝下,好似是在憐憫衆生,她的身上好似還披着一件如雲煙般的披帛,簡直就是飄飄乎如遺世獨立。
她身姿挺拔地跪在菩薩面前,雙手合十,虔誠地伏拜了三下。
裴硯瞧她拜得如此認真,索性也跟着跪在她的身邊,他依樣畫瓢,在心裡面默念。
若你真如阿玉所說的那樣靈驗,那就保佑她平平安安,讓她能夠成功實現心中所願,也希望她不要被仇恨給蒙蔽了雙眼。
他睜開雙眼,發現身邊跪着的人不見了,裴硯心下一慌,正打算起身去找,然而下一刻他面前的一切全都化為黑色。
不過裴硯并沒有慌張,反而是更加冷靜,他用雙手扣住擋在自己眼睛前面的那雙手,“阿玉,鬧夠了嗎?”
薛嘉玉收回雙手,沒見到他被吓到的樣子隻覺得十分遺憾,她無趣地撇撇嘴,“你這人怎麼這麼無趣?”
“就你這點小把戲,還想吓唬我?”
她沒有說話,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兩手抱在胸前,雙眸死死地盯着裴硯。
裴硯頓覺芒刺在背,他走到薛嘉玉身後,二話不說就直接彎腰将她從地上橫抱起來,薛嘉玉吓了一跳,她躺在裴硯的懷裡,像條待宰的魚一樣不斷地撲棱着。
他雙手往上面擡了擡,“能不能别晃?一會兒摔了怎麼辦?”
薛嘉玉瞧他走上了一條狹窄的小道,她從未來過千佛寺,不知道這條曲徑通向何處。
“你要帶我去哪兒?”
裴硯垂眸,細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眸色,隻瞧他勾起唇角,不着調地回應着,“當然是帶着你去那後山的姻緣樹瞧瞧,那兒還有一位大師擅長算命,順道讓她給你我算算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