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侍女及時把她叫醒,否則薛嘉玉定會一覺睡到深夜的。
她手腳迅速地從床榻上爬起來,坐在梳妝台前,對着鏡子描了描眉,然後用口紅紙放在唇間抿了抿,接着就自己拿起梳子簡單梳了個朝雲近香髻,并從妝奁裡把裴硯送她的那對耳铛取出來,仔細戴在耳垂上。
捯饬好自己後,薛嘉玉就離開了裴府,本來有幾位侍女是想要跟着她一塊去的,畢竟裴硯下了令,她們不敢不從,可是薛嘉玉實在不習慣外出還要帶仆從,就把她們打發走了,也讓她們莫要擔心,裴硯那裡她自會去親自交代。
到了平泉樓,崔景天正身着一身鮮紅色的齊胸襦裙,肩膀上圍着一件深藍色披風,渾身上下毛絨絨的,讓薛嘉玉看了都想直接鑽進那件披風裡面,然後毫無顧忌地來回打幾個滾。
見薛嘉玉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款款現身,崔景天快步上前,瞧她身上穿得有點薄,就把自己手裡的暖爐遞給她,“這都已經十一月了,還穿這麼薄?快拿着暖爐捂捂手心。”
興許是因為那些溫暖的衣裳價格都十分昂貴,薛嘉玉從小到大就沒穿過幾件,所以每一個冬天都是靠不斷地添上薄薄的衣裳來禦寒,久而久之,她漸漸不是那麼的怕冷了,就算冷也隻能忍着,畢竟衣服套得多了,幹起活來就不方便。
薛嘉玉雙手捧着暖呼呼的手爐,手爐通體金色,外面還用動物皮毛圍着,看起來十分可愛,而且有了皮毛裝飾,兩手拿着手爐也不會顯得咯人。
崔景天見她盯着這手爐都有些望眼欲穿了,便好奇一問:“就這麼喜歡?改日我專門買一個送到你家裡去就是了。不過話說回來,這長安的天越來越冷了,裴硯就沒有給你買暖手爐嗎?我瞧這天,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
“我本來也就不要求他給我買這些,再者我現在也有錢了,可以自己買。”
說罷,薛嘉玉親昵地挽上她的臂彎,跟着她一塊來到了三樓的雅間,店小二十分熱情好客,一邊為這兩位貴客點燃火爐,一邊将平泉樓的招牌菜全都端了過來。
店小二的右肩上搭着一條白色毛巾,兩隻手恭謹地放在身前,臉上挂着笑容,“二位若是有什麼吩咐,盡管吩咐我們,我就不打擾二位娘子享樂了。”
待店小二離開包廂後,薛嘉玉才問:“景天,你信上說的十萬火急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說起這個,崔景天的眉眼間霎時添上了幾分憂愁,她單手撐着臉頰,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陳晟說他心悅于我。”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薛嘉玉正在品酒,差點兒沒把嘴裡的酒全都給吐出來。
她單手遮住嘴巴,目瞪口呆,薛嘉玉原以為先前裴硯跟她說的是單純唬他的,沒曾想這居然是真的。
早知道今早在柴房的時候,薛嘉玉就不應該把陳晟身上捆着的麻繩給松開,應該把他吊到天花闆上,好好抽問他一番。
薛嘉玉打算先看看崔景天的态度,再決定怎麼抽他,“那你是怎麼想的?”
崔景天倒了一杯酒,單手握着酒杯晃了晃,淺綠色的酒水順着杯壁劃過,在杯壁上留下了一層淡淡的酒漬,接着她一飲而盡,此酒辣的她一時間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的五官都快要皺在一起了。
“好辣,早知道就不喝這麼多了。”
薛嘉玉用手帕給她擦了擦嘴角,“平時也沒見你喝酒喝得這麼急啊,是不是陳晟惹你不開心了?”
“跟他沒什麼關系,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她倒覺得這個問題并不是那麼的複雜,他們二人都是來自名門望族,不用操心柴米油鹽,況且陳晟身上也無官職,倒也不用怕他遭到他人非議。
薛嘉玉抿了口酒,“你若也對他有意,那就和他私定終身便是;若是無意,那你便跟他直說就好。”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崔景天愁容滿面,眸中不見昔日的光彩,她遲疑地繼續說下去,“那日他同我說,原來早在我和周琅剛成婚的時候,他就已經對我萌生情意,但念及我是周琅的妻子,他不得不克己複禮。可我對他并不了解,況且他在洛陽的時候總是花天酒地的,我就有些猶豫。”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薛嘉玉便提議:“那你便就再等等,看看他對你是否是真心的?若是真心,那你也可安心;若是他又在外面尋花問柳,那你也不吃虧。”
“行。”
崔景天舉起酒杯,碰了一下薛嘉玉手裡攥着的杯子,瞬間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砰”。
“景天,文溪托我向你打聽點兒事。”
“裴硯?你直說吧。”
薛嘉玉盤算着那長安陳氏作惡多端,想必其他門閥士族也應當知道點關于陳氏的事情,她身邊出身高貴且交好的隻有崔景天一個人。
因而她打算從崔景天這裡入手,“我們這一次去金陵查女子失蹤案的時候,發現幕後黑手是長安陳氏的陳昭,可是單憑這一個案子無法動搖陳昭,所以他就想要挖一些别的,好将他就地正法。”
“陳昭他們家族确實個個都是狠人,尤其是他的祖父陳祺,當年陳祺和自己的弟弟陳琰,也就是陳晟的祖父,他們道不同想要分家,但是陳祺為了讓自己能夠分到更多的家族産業,就使了不少下三濫的手段,想要扳倒陳琰,後來好像還鬧出了人命,陳祺為了嫁禍給陳琰,讓他名譽掃地,結果這件事情被一位仵作給知道,後來那陳祺好像為了自保,就把那仵作給殺了。”
聽完了這段話,薛嘉玉的手心頓時滲出了汗水,她的心髒猛地被揪緊,氣息因緊張而變得有些紊亂。
她的語氣十分迫切,“那位被殺的仵作叫什麼名字?後來這件事情是怎麼被處理的?”
崔景天不知她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激動起來,隻以為她是為了裴硯的事情而着急,她的眸光微亮,嘴角輕輕上揚,“其實這件事情我還當真知道,因為當時我祖父正任刑部尚書一職,知道其中部分關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