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陳昭叫一位侍女來到了自個兒廂房裡,他讓美人躺在自己的懷裡,還用手指刮了刮她的下巴,他面無波瀾地說:“聽說明天那裴硯就要走了,沒想到陶維鈞的案子居然不了了之了,看來這大理寺少卿也沒什麼能耐。等他走後,就讓我守在這陶府陪着你們,怎麼樣?”
女子的眸中忽然間沒了什麼光亮,她遲疑地問:“公子可知裴大人為何不繼續往下面查了?”
陳昭發自真心地嗤笑一聲,“那個裴硯就是個隻會紙上談兵的人,他隻會通過騙人從兇手那兒炸出點什麼消息,這可是大理寺的慣用套路,至于他們到底有沒有查出來真相,也就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況且,這陶府不也還有我在嘛,裴硯哪裡敢動我?”
女子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她臉上血色漸失,雙眸亮晶晶的,似乎是有淚水在打轉,顧及到這裡還有陳昭在,她不敢露出負面神态,便強行揚起一抹僵硬的笑容。
“原是這樣,倒也合情合理。”
陳昭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擡了擡,“怎麼瞧你臉色不太好?”
女子瞧他有些生氣,下意識哆哆嗦嗦起來,她立刻矢口否認,“沒有。”
他松開了女子,“不舒服就滾回去,一會兒要是像燕柳一樣死了賴我身上,可就不好了。”
女子連忙穿好衣服跑走了。
此時,東苑附近,裴硯和薛嘉玉已經頂着寒風徘徊了好一陣兒了,薛嘉玉扯了扯袖子,踮踮腳尖,“怎麼還沒動靜啊?陳昭不會臨時反悔了吧?”
“陳昭不是個傻子,分得清利害關系。”
話剛一落地,又一陣寒風卷卷襲來,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薛嘉玉的臉蛋上,她此刻耳尖凍得通紅,手背開始呈青紫色,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薛嘉玉蹲在地上,兩手抱着腿,“怎麼今天晚上這麼冷啊?”
下一刻,一件溫暖且夾帶了一絲檀香的披風輕輕落在她的身上,旋即薛嘉玉的頭頂上傳來了裴硯責備的聲音。
“知道冷,還不多穿一點?”
她小聲抱怨,“穿多了又熱。”
裴硯剛打算繼續跟她鬥嘴,就聽見一陣風吹草動,二人立刻就着夜色掩護好自己,隻見從陳昭屋裡跑出來的那位女子提着裙子,匆匆忙忙地跑到東苑裡。
為了不打草驚蛇,二人并未跟着走進去,而是假裝在這附近散步賞月。
二人正在興頭上,忽然一衆女子從東苑跑了出來,馬盼楠見裴硯就在附近,立刻沖了上去,然後跪在地上,她二話不說便沖着裴硯磕了磕頭,裴硯急忙伸手将她扶起來。
“馬姑娘,怎麼突然給我磕頭?還有,這都這麼晚了,你們這些小娘子怎麼全都跑了出來?”
馬盼楠依舊跪在地上,兩手交疊,與額頭齊平,“大人,還望你不要姑息此事啊,這陶府萬萬不能落到陳公子手裡,否則姐妹們都會沒命的!我就和大人明說了吧,是我們殺死了陶維鈞,我們每一個人都往他身上狠狠刺了一刀,不然難解心頭之恨。”
薛嘉玉蹲在地上,眼底掀起一絲波瀾,她柔聲反問:“可是若把你們上報官府,那你們的下半生可就要在黑暗無光的牢獄裡面度過了,甚至還有可能被賜白绫一條。”
馬盼楠莞爾一笑,眼眶卻瞬間紅了,一滴一滴的眼淚從眼角滑落,“這個後果我們在做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我們甯願死,也要把陶維鈞這個賤人給殺了,不然隻會有更多的女子像我們一樣,過着牲畜不如的生活。原本我們也一直躊躇不前,是燕柳的死,讓我們明白了,女子想要反抗就得要豁出性命,才有可能被别人看見。”
聽及此,薛嘉玉的眸中也不禁蓄起眼淚,她仰起頭,對着一望無際的黑夜長歎一口氣,“這樣真的值得嗎?”
可馬盼楠沒有明确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有什麼不值得的呢?”
裴硯單手将薛嘉玉從地上揪了起來,“那明日你們同我一起去衙門吧。”
馬盼楠和身後的衆位女子皆跪在地上,異口同聲道:“多謝裴大人。”
從她們的語氣中能感知到的更多是放松。
燕柳的在天之靈看到這一幕,想必既有無奈,也有欣慰吧。
裴硯擡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皺着眉頭問:“阿玉,又哭了?”
薛嘉玉擡起手臂,用袖子迅速擦幹淨眼淚,“我沒有,你别瞎說。”
他繞到薛嘉玉面前,彎下腰,分别握住她的兩個纖細的手腕,“還狡辯呢?眼淚都流下來了。”
隻聽她還是厚着臉皮,做着垂死掙紮,“這不是眼淚,是珍珠——唔!”
下一刻,她便瞧見裴硯忽而湊近,電光火石間吻上了她面頰上的淚珠,裴硯很快就松開了她,好言寬慰:“不要哭,她們将自己的生命搭進去,就是為了不讓更多的女子受苦,她們是很偉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