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玉掙脫開他的束縛,自覺地跟在他的身後,并把耳朵上的那對耳铛給取了,免得等會兒裴硯又要發牛瘋,說她不像個仆人的模樣。
衙門離這兒不遠,且大理寺前來協助辦案本也是機密之事,用馬車過去實在有點招搖,說不定還會打草驚蛇,所以三人都是走路過去的。
可到了衙門,卻瞧見了衙門小官兒一副消極憊懶的模樣,隻是裴硯來這兒并不是行監察禦史之責,所以他也懶得管。
裴硯走到一位站着的小吏面前,掏出大理寺腰牌給小吏看,小吏吓得精神抖擻,連忙跪在地上恭敬行禮,“大大大人好!”
“把你們知府帶過來。”
“是!”
徐知府早就聽聞大理寺會派一位少卿前來金陵,助破女子失蹤案,隻是沒想到來者竟如此年輕有為,真不愧是長安的人啊。
雖說他們都是四品官,但裴硯畢竟是在中央做官的人,天子腳下的人,徐知府不敢馬虎對待,他滿臉堆笑,臉頰上的橫肉都擠在了一起,“哎喲是裴少卿啊,本官真是有失遠迎了,少卿可莫要介意。”
還不等裴硯回應,徐知府就熱情地牽着他的手往裡面走,開始唠起家常,“近日過得可好啊?裴大郎和夫人可還琴瑟和鳴?當時他們二人成婚,我因有公務在身,未能前去長安親自賀禮,你可莫要讓裴大郎記恨我啊。”
裴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心道:那死驢指不定都把你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徐知府的熱情寒暄并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可他也沒有放棄,繼續誇贊:“你瞧瞧你們兄弟倆,一個是掌管科舉和官員升遷的吏部侍郎,一個秉公執法的大理寺少卿,真是年輕有為,當為我朝所有學子的典範才是!”
薛嘉玉一直跟在他身後偷聽,聽到“典範”那兩個字的時候,忍不住偷笑,怕被裴硯瞧見,特意用寬袖捂住自己的下半邊臉。
她偷偷湊到金羽身邊,嘀咕道:“金羽,就你郎君那驢脾氣,要是成為了學子們的典範,這可如何是好?”
金羽本想笑着附和,但一擡眼就對上了裴硯那雙寒冷至極的目光,立馬收起剛才的嬉皮笑臉,客客氣氣地回答:“薛娘子,郎君就在前面呢,還是要克制一點。”
薛嘉玉悄悄瞥了裴硯一眼,甚是無趣地癟了癟嘴巴,“知道了。”
徐知府來到儲藏室,将女子失蹤案的卷宗全都遞交給了裴硯,他低頭看了眼堆了個滿懷的卷宗,眉頭陡然一皺,“積壓了這麼多卷宗?難道就一個女子都沒有找回來嗎?”
徐知府不比裴硯玉樹臨風,他長得矮胖矮胖的,又因年逾四十,看着倒有些憨态可掬,他兩手插在圓鼓鼓的腰上,無奈地歎了口氣,“裴少卿,你是不知道,這采花賊簡直就是來影去無蹤啊,我們根本就不知道該從何入手。況且······這不也還沒出現過女子的屍體嘛,也許女子已經逃去其他地方也說不定。”
“也說不定?”裴硯饒有興趣地重複了這四個字,他将一部分卷宗遞給了薛嘉玉,“那按照徐知府這話,隻要沒有出現命案,就都等同于不重要是吧?徐知府在官場摸打滾爬了這麼多年,想必也知道為何我一中央官員會下金陵,若是這案子不得善終,那聖人也定會勃然大怒,斥責我等官員的無能,那徐知府自然也不能幸免于難。”
徐知府不禁汗流浃背,他僵硬地扯起一抹笑容,“本官記下了。”
他翻開一頁卷宗,迅速浏覽了一遍受害者的信息,随後合上案卷,輕飄飄地用案卷拍了拍徐知府的胸膛,面若冰霜道:“如今,我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關于此案,本少卿希望徐知府能夠将知道的所有情況托盤而出。”
徐知府提心吊膽,用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是是是,本官定鼎力相助。”
據徐知府說,在一個月前便開始有不少戶人家都來衙門報官,說自己的女兒或是妹妹在一夜之間就消失了,擔心是為賊人所害,徐知府也曾派人去盯過稍,卻并未發現采花賊的蹤迹,況且那些女子被擄走後也沒有回來,家人也沒有發現她們的屍體,徐知府便斷定這隻是一樁簡單的強搶民女事件。
原以為那賊人搶了十幾個民女後就會善罷甘休,卻不曾想他們竟然得寸進尺,幾乎每夜都會有幾位民女被擄走,鬧得金陵人心惶惶,可是金陵是沿江的富庶之地,那些官員們和富商們都不願走,那些沒錢沒勢的平民百姓就算是想逃,也沒有那個資本可逃。
再者,說句沒良心的,被擄走的隻不過是女子罷了,那些官員富商家裡妻妾甚多,孩子能抱着府邸轉兩圈,少了個女兒也無所謂,說不定還會因為家裡子孫滿堂而發現不了,至于那些平頭百姓,少個孩子,他們也少些養家糊口的壓力。
因而這件事情并沒有鬧得特别大,直到後面失蹤人數越來越多,就連來金陵遊曆的女子都會被擄走,這件事情方被中央知曉。
金陵附近都是幾個十分富饒的城市,若是有大量民女進城,想必也會被當地知府們知曉。
要是運到西南那些相對偏僻落後的地方,一路上山高水遠的,不僅運輸難度大,被發現的概率是十分大,此舉實在冒進。
所以擄走民女,又運出城外這個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
于是裴硯問:“你當真是認真搜查了的嗎?按理說,這些女子們還在金陵的可能性十分大。”
徐知府是個欺軟怕硬的牆頭草,生怕自己在裴硯面前出現任何一點纰漏,要是惹他不悅,到時候他回京禀明聖上的話,他腦袋上的烏紗帽——不,應該直接說成他的腦袋都不保了才對。
“當真查了,确實是沒有查到啊。大人若不信,大可親自帶領衙門的小吏去一家一戶地搜。”
“不必,你先出去吧,有時自會叫你過來。”
薛嘉玉隻草草看了十幾位失蹤女子的信息,“大人,我發現這些被擄走的女子年齡都不大,皆不超過二十,個個天生麗質,而且家世各不相同,這賊人就像是在無差别報複一樣。”
裴硯的眸中不禁蒙上一層迷霧,他轉而問了一個和案情毫不相關的問題,“薛娘子,你今年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