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柳嘴中斥責的話尚未脫口而出,就見這小娘子生硬地推開木門,強行鑽了進來。
“你這小娘子好生無禮!”
薛嘉玉背靠大門,挑了挑左眉,“聽聞周侯爺夜夜都來尋你,想必他對你情投意合,你應當也知道他不少事情吧。”
燕柳的眉間多了一絲憂愁,她緩慢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周郎的确夜夜都來找我,但我們其實是兩情相悅。我知道他有正妻,侯府這般高的門楣,我也不敢攀扯。他常常都會和我聊很多事情,但我從不知道他身邊究竟有什麼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燕柳姑娘,那晚他可有什麼異常之舉?”
“異常之舉?”
屋中窗戶打開,外面的清風一股腦地灌了進來,拂過燕柳的臉頰,風中還攜帶了一絲桂花香。
燕柳把頭偏過去,盯着外面蔚藍無垠的天空,旋即長歎一口氣,“那一夜,周郎說想要納我為妾。可我知道,那侯府就是個吃人的地方,就連他那位身世顯赫、品德兼備的正妻都會受人非議,更何況是我這個舞姬?”
薛嘉玉不緊不慢地靠近她,她瞧着燕柳身形消瘦,桌上的糕點也沒有被碰過,心中登時起了疑心。
“燕柳姑娘,你身子不舒服?”
她氣若遊絲道:“沒錯。”
薛嘉玉掀起眼皮,輕飄飄地瞥了一眼那窗戶,關切地問:“可是感染風寒了?”
燕柳單手撐着腦袋,合上雙眼,“大概是吧。”
她端起桌上的熱茶,才剛剛抿了一口,就全都給吐了出來,燕柳連忙放下茶盞,用手帕遮住嘴巴。
“抱歉,小娘子。”
薛嘉玉見她守口如瓶,繼續糾纏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她隻好随口說了幾句關切的話語,便轉身離開了這裡。
出了長樂坊,她才把方才陳晟送給她的盒子打開,裡面靜靜地躺着一雙珍珠耳铛,珍珠的上方還用點翠裝飾,深藍色點翠中央鑲嵌了一顆紅瑪瑙,看着華麗至極。
薛嘉玉的倒是瞧着,這兩個人并非是老死不相往來那種關系,否則陳晟為何要送她新婚禮物?
她剛走到侯府門口,就被步履飛快的崔景天抱了個滿懷,薛嘉玉被吓了一大跳。
她的脖子被崔景天緊緊摟住,都快要喘不上氣了,薛嘉玉此刻面紅耳赤,“崔娘子……這……”
崔景天松開她,兩手握住她的手腕,“叫我崔娘子實在是生分了,喚我景天就成。”
“景——景天。”薛嘉玉實在不太适應這樣叫她,“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懷孕的女子是否吃什麼東西都想吐?”
這話一落地,崔景天陡然皺起眉毛,她伸出食指,在她和裴硯二人間來回繞了一圈,“你們二人究竟是什麼關系?為何都問了我這個問題?”
“我同大人就是主仆關系,你莫要瞎想。”
崔景天無趣地嘟了嘟嘴,“我雖然成過婚,但我未曾生育過啊。不過女子懷孕的确會出現嘔吐的症狀,我那二伯母的媳婦兒懷孕時就吃什麼吐什麼。”
這時天空轉陰,烏雲密布,大風狂嘯,崔景天便把他們二人請到府裡去。
恰巧碰見了從靈堂中出來的二伯父——周轍。
周轍臉上布滿皺紋,可身姿依舊挺拔,他嚴肅地盯着面前的三個人,擡起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景天,既是有客人來了,就請去正堂招待,勿要在府中逗留,擾了琅兒的安甯。”
由于周琅的父母已逝,這家中當屬他父親的弟弟周轍為大,這周轍雖然老了,但還是喜歡管事,因而崔景天無論做什麼事情,都須得上報給他。
崔景天乖順地點頭,“二伯父說得是。”
周轍往前邁了幾步,忽然又想起了某件事,便轉過身來,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對了景天,這靈柩已經在這兒停了三日了,也當讓他入土為安了,我已經安排人明日下葬,你今晚就去靈堂陪他最後一夜吧,好歹你們還做了兩年的夫妻。”
她行了行禮,應下來了,“是。”
待周轍走遠後,崔景天兩手插在腰間,擡起右腿狠狠往前踢了一下,咬牙切齒道:“可惡的周轍!等他下葬之後,我就背起行囊,趁夜逃跑!看誰還敢管我。”
裴硯從衣服裡掏出一張信紙,遞到正對空氣打拳的崔景天面前,“其實我這次來,也是奉了崔尚書之命,他讓我安全地把你帶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