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吃過一顆,羅冠下意識地想要再拿一顆嘗嘗,林疏卻小心地護住他的蜜餞,往後退了一步道:“大人,隻能吃一顆。”
“……”
羅冠沉默。
還是個小氣鬼。
林疏見羅冠臉色怪怪的,怕他遷怒自己,人又往門後縮了縮,隻探出那張漂亮蒼白的小臉蛋來,小心翼翼問他:“大人,我可以出府嗎?”
“你想去哪?”羅冠沒好氣道。
“我想回家看看阿娘和阿妹。”
被賣去醉月樓時,阿娘哭了整整一夜,阿妹更是抱着他的腿不讓他走,如今他已經脫離了那水深火熱之地,自是該回去報個平安。
也好讓阿娘和阿妹放心。
羅冠本就有監視林疏的任務在身,見他想出去,自是不必攔着,誰知道是真的回家,還是出去做些别的什麼事。
“可以,不過我得跟你一塊去。”
“那有勞大人了。”林疏眉眼一彎,沖他露出個脆弱又讨好的笑容來。
羅冠聽他左一句大人又一句大人,覺着挺别扭的,皺着眉道:“我不過是王爺身邊的近衛,倒也不必喚我大人,你以後就叫我羅大哥吧,我比你年長,應該擔得起一句大哥。”
“羅大哥。”
林疏從善如流。
聲音又乖又清脆,聽得羅冠腦子有些暈乎乎的,連忙又離他站遠了些,可不能被輕易蠱惑了。
……
林疏家在望京外城的望福巷,此地住的不是些貧苦人家就是從事三教九流的,屋舍不是茅草屋就是簡易瓦房,林疏家還算好些,有個一進的小院子,就是瓦房頂常年沒修整過,時不時地漏個雨,屋裡的陳設也十分簡陋。
當王府的馬車駛進巷子時,一路上招來不少人的好奇打量,都在問這是哪家貴人出行,怎會來望福巷這種地方。
柳氏正從酒樓做完工回來,人群裡遠遠看了一眼,就沒放在心上,她還得趕緊回去把前些日子接的繡活做完。
想到大兒子林疏還在醉月樓裡受苦,那個沒良心的丈夫又不知去哪裡吃酒賭錢去了,家中還有小女兒要照顧,她是一刻也沒法閑下來。
她得努力賺錢,替林疏贖身,那種地方待得越久,人就越廢,被那些達官貴人玩殘了随手拿去埋了的少年比比皆是,每當想起林疏的境遇,柳氏心裡就痛得如被刀割般難忍。
可沒想到一回到家,那貴人的馬車也跟着停在了家門前。
林月兒躲在柳氏身後,有些害怕地朝那馬車看了眼,直到從車上下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眼中的惶恐才變成了欣喜。
“阿兄!”
林疏下了馬車,身後還跟着羅冠。
他領着羅冠進了院子,有些不好意思道:“羅大哥,我家有些簡陋,委屈你一路跟過來了。”
羅冠打量了眼這個小小的一進院,确實是簡陋了,不過他也沒在意,林疏若是家境好,也不會流落到醉月樓那種地方。
柳氏怎麼也沒有想到林疏會突然回來,她高興得有些手足無措,連忙問他是怎麼離開那醉月樓的。
進了醉月樓,除非是有人幫小倌贖身,不然非死不得出。
林疏向她解釋,說是遇到一位好心的貴人替他贖身,如今他正在那貴人府上替人家做事,一切都好得很。
柳氏誤以為羅冠就是那貴人,忙要磕頭道謝,羅冠可不敢以貴人自居,隻是道:“大娘你誤會了,替林疏贖身的是我家主子,不是我。”
柳氏卻仍是要磕這個頭,磕完後才拉着林疏左看右看,見他本就單薄的身子好似又瘦了一圈,眼中心疼得不得了。
“疏兒,你受苦了。”柳氏抹了抹眼淚,怕林疏在外頭受了苦不告訴她,又拉着人問了許多,林疏隻說在貴人那吃得好睡得好,全然不提飼蠱的事,隻叫阿娘和阿妹放心。
等到天色漸黑時,羅冠催促他該回去了,柳氏還想留他在家中吃個飯再走,可看羅冠的臉色,卻是不敢再留。
疏兒将那主子說得千般好萬般好,可誰又知是不是真的好呢。
柳氏心中擔心,但想到怎麼樣也比在醉月樓好,就漸漸放寬了心。
臨走時,林疏對羅冠道:“羅大哥,能不能借我一點銀子?我一年後還你。”
林疏手裡沒錢,端王給他承諾的報酬也得一年後才能兌現,他現下囊中羞澀,隻能問羅冠借錢。
羅冠:“……”
一年後才還,虧他說得出口。
羅冠從兜裡掏出一兩銀子給他,道:“不必等一年後,府中每月都有月錢發放,你下個月還我就是。”
“還有月錢?”林疏一臉驚喜,他接過那一兩銀子,将錢遞給柳氏,轉頭對羅冠道:“那我下個月一定還你。”
柳氏見他借錢給自己,說什麼也不肯要,林疏好說歹說她才肯收下。
而林月兒見阿兄要走,依然很是不舍地抱着他的腿,哭唧唧道:“阿兄,不要肘……月兒不想你肘……”
林疏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從懷裡拿出那盒蜜餞來,頗有些不舍地遞給她,“乖,看阿兄給你帶了什麼?”
是蜜餞!
林月兒看到這吃食眼睛都亮了。
家中窮苦,很少能吃這些零嘴兒,林月兒饞得直流口水。
林疏:“下次阿兄回來時,再給你帶些好吃的。”
林月兒點點頭,這才依依不舍地跟林疏告别。
坐上回别院的馬車,林疏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想到自己這副身體還不知能苟活多久,與家人每一次的相聚,都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心中就疼得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