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着林疏在他懷裡痛得死去活來的樣子,他心裡莫名覺得有些悶。
“這般受不得痛,還敢答應飼蠱。”
早知就不選他了。
“我,我可以的……殿下,我不痛了……”
許是聽出了沈清晏話中的意思,被痛苦支配的林疏蓦地清醒過來,他怎麼能在殿下面前流露出這般脆弱的一面呢?殿下瞧見了,定會後悔讓他飼蠱。
他忙從沈清晏懷裡掙脫出來,強撐着身子,對着沈清晏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我沒事了,不痛了。”
但額間的汗水卻還是不住地往下,流淌。
沈清晏怎會看不出來他在逞強。
可林疏于他而言,也不過是個替他辦事的手下,他要逞強,他也不攔着。
收回攏在林疏腰間的大掌,他起身道:“你先好好休息。”
隻是掌心不知何時已被汗水浸濕,黏膩不已。
“謝,謝過殿下……”林疏虛弱地倚在床頭道。
直到沈清晏離開,他才敢徹底放松下來,躺在床榻上難熬地忍受着藥蠱在體内的一波波侵蝕。
好不容易昏死過去,又忽地被疼醒。
就這般被折騰了一天一夜,再次清醒過來時,已是次日了。
林疏此刻已經一點力氣都不剩了,他出了一身的汗,身上枕上都黏糊糊的,人也是暈暈乎乎的,面色蒼白得有如大病一場過的人,冒着一股股的死氣。
“水……我想喝水……”
他喉間嘶啞,嘴唇更是不複往日的鮮豔水嫩,幹得都要裂開了。
可是無人聽見他的聲音。
林疏閉了閉眼,他覺着自己若是再不喝水,就會死掉,他雖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可卻不能現在就死。
他隻能逼着自己坐起身來,想要下床去倒杯水來喝。
可雙腳一踩在地上,他就渾身酸軟無力,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倒在冰冷的地上,再次昏死過去。
……
端王府。
庭院柳樹下,沈清晏正端坐着與人下棋。
觀棋盤,顯然是沈清晏占了上風。
“皇叔,你今兒個火氣怎麼這麼大,把我殺了個片甲不留。”太子沈鶴歸盯着那棋盤,還有些心有餘悸。
一旁的蘇清洛溫聲笑了笑:“殿下你何時下赢過歲安?”
沈鶴歸一把折扇敲到蘇清洛腦門上,“蘇清洛,你是誰的伴讀啊,胳膊肘還往外拐。”
沈清晏看着他們玩鬧,卻是心不在焉。
昨日給林疏喂完蠱蟲後,他就離開了别院,隻是吩咐下人好生照顧着林疏,便是沒有再回去看過他。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樣了。
“不下了不下了。”沈鶴歸将棋子丢到一邊,就要耍賴。
平時沈清晏定是要好好教訓他,可現下他滿腦子裡想的都是林疏。
林疏喂蠱時的樣子,林疏痛苦地在他懷裡顫抖的樣子,林疏眼角含淚的樣子。
捏着棋子的手不由得一用力,手中的黑棋就化為粉末。
沈鶴歸和蘇清洛都吓了一跳。
忍不住小聲嘀咕:“我怎麼瞧着皇叔這是欲求不滿的樣子?”
“有可能,前些日子聽說歲安從醉月樓帶了個小倌回去,你知他是向來不沾這些事的,竟會破天荒替一個小倌贖身,顯然是在那小倌身上得了趣,食髓知味着,嫌殿下你找他下棋,耽誤了他的好事。”
“沒想到清冷的皇叔還有這般禽獸的一面。”
“……”
沈清晏聽着他們的嘀咕,眉心皺得厲害。
“你們胡說些什麼?”
“皇叔,老實交代,那醉月樓的小倌是怎的回事?”
沈鶴歸與沈清晏年紀相仿,自小又一起長大,雖嘴上叫着皇叔,二人之間的相處卻沒有什麼上下尊卑之分。
沈清晏也沒打算瞞着他們。
“是找來飼蠱的人罷了。”
一聽是飼蠱,二人便了然了。
“宿雪如今還中毒未愈,昏迷不醒着,”提到喬宿雪,沈鶴歸心情也不好了。
喬宿雪是他的知己好友,又是鎮守邊關的甯遠侯家的小兒子,二人向來走得近,前些日子一同出遊時,遭人行刺,喬宿雪中了毒箭,性命垂危。
好在得一江神醫相救,保下了性命,可要讓他醒來,卻隻能找藥人飼蠱,每月以血喂之,才能徹底好全。
江神醫說需得找一個與喬宿雪同年同月同日生,眉間有顆朱砂紅痣的男子,才能飼蠱。
故而沈清晏才會找上林疏。
“那江神醫可是靠譜?”沈鶴歸有些擔憂。
沈清晏卻是冷笑了聲:“二皇子那邊的人罷了。”
“那皇叔你還聽他的,當真找人來飼蠱?”沈鶴歸目光譴責,“可别害了宿雪。”
“問過太醫了,飼蠱的法子是可行的,隻是人不一定要按江神醫所說的來找。”
江神醫說得太過明确的,很難不讓人懷疑另有目的。
他雖查過林疏與二皇子那邊并無聯系,但又怎知是不是僞裝得好呢。
索性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就利用林疏來飼蠱,看看二皇子背後打的什麼主意。
至于林疏,不管是裝出來的無辜柔弱,還是當真一無所知,既已入了局,便無法脫身,如這棋盤上的棋子,隻能任人擺布。
“我都心疼那被你找來飼蠱的小倌了,”沈鶴歸笑了笑,說着心疼,心裡卻是毫不在意,“不過也是,一個南風館出來的小倌,怎能入得了皇叔你的眼。”
是啊,不過是個小倌而已。
沈清晏抿了口茶,壓下心中那股不悅。
他做什麼想了他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