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宴安的眼神裡,還有沒來得及收起的心疼。
不知道是對他的,還是對沈傾時的。
見他醒了,秦宴安輕聲問道:“小遇,感覺身體好點了嗎?”
陳随遇張張嘴想要說話,可一開口又啞的厲害。
“好多了……”
秦宴安眼底的心疼更甚,“先别說話了,喝點水吧。”
陳随遇這才看見,他手上居然還拿了杯溫水。
秦宴安扶着陳随遇的後頸,小心的給他喂了幾口水。
“早上我出門的時候,看你狀态還挺好,不像是發燒的樣子,怎麼突然這麼嚴重了?”
陳随遇搖搖頭,“不知道。”
他的态度有點兒敷衍,秦宴安倒也沒多想,隻當他身體不舒服心情不好,忙安慰道:“既然醫生也說了沒什麼大事,這幾天就在家裡好好休養休養吧,工作那邊你也不用太擔心,還有你的同事們呢。”
陳随遇沒說話。
秦宴安大概不知道,自己在公司的名聲到底有多差。
或許秦宴安就算知道了,也并不會當回事。
畢竟對于位高權重的男人來說,“合群”反而是很難以理解的事情。
他向來高高在上,隻需要發号施令,就可以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從他出生到現在,唯一的挫折,或許也隻是因為那一場意外,沒能娶到自己真正心愛的人,而不得已跟一個平庸的,普通的beta結婚。
當然,如果秦宴安想要扭轉這場意外的話,實在是太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所以這件事,或許在他的人生當中,也隻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風波罷了。
他自然不會明白,陳随遇這種普通人才會有的煩惱。
想要合群,卻又因為身份原因,總是獲得各種各樣的優待,而因為他得到的優待,無形當中,反反複複的損害着同事們的利益。
大家隻是表面上不說,心裡卻讨厭他。
這很正常。
換位思考一下,陳随遇從前也跟他們一樣,在底層當最苦逼的打工人,每次有什麼空降的關系戶,明明什麼事都不做,就能獲得跟他們一樣的待遇,甚至還要過得比他們好上許多,陳随遇也是要跟自己關系好的同事們,私底下瘋狂吐槽的。
而他們也自然而然的,會因為吐槽,而使得關系更加親密。
這太過于尋常了。
隻可惜秦宴安不懂。
他不懂人為什麼非要在工作的環境裡擁有朋友,他不懂陳随遇在公司裡過得到底有多麼的不開心。
他隻會覺得,這樣輕松的生活,是陳随遇從前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現在的陳随遇,應該會覺得這樣的生活,非常幸福才對。
說到底,他們兩個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理解不了彼此的想法和感受,是很正常的事情。
陳随遇也不應該要求秦宴安,一定要對自己感同身受,一定要理解自己所面對的一切。
但他又找不到可以傾訴的對象。
所以他才覺得這樣痛苦。
……
兩個人都默契的,沒有提起晚上宴會的事情。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秦宴安洗完澡,躺在陳随遇身邊的時候,陳随遇甚至覺得有點說不上來的别扭的感覺。
自從沈傾時來了之後,他們好像有好幾天,沒有睡在一張床上過了。
突然又睡在一張床上,陳随遇居然覺得有點不習慣了。
甚至是……有點說不清的厭惡感。
其實這幾天,陳随遇總是會在某一個瞬間,莫名的升起一點勇氣,支撐着他,想讓他去問問秦宴安,到底是怎麼想的。
如果還喜歡沈傾時的話,大可以說出來,自己也不是什麼會死纏爛打的人,不可能為了這種事情,鬧得秦家翻天覆地。
他也沒有這樣的能力。
如果不喜歡沈傾時了的話,就不要總做出這些,會讓自己和沈傾時同樣誤會的事情來。
這樣隻會不斷的加深自己和沈傾時的矛盾,讓更多的人看了自己的笑話。
秦宴安明明做的就不夠好。
陳随遇的身份是可以提出來的。
隻是可惜,這樣的勇氣,隻會持續很短暫的幾秒,就消散了。
陳随遇并沒有質問秦宴安,更沒有對沈傾時出現在家裡這件事,提出任何的反對意見。
所以秦宴安哪怕做了許多讓自己傷心的事情,或許秦宴安本人,也并不清楚。
但這并不重要。
這……真的不重要嗎?!
陳随遇閉着眼睛,在心裡追問自己。
這幾天錐心刺骨,痛不欲生,輾轉反側,這真的不重要嗎?!
如果自己早就已經不在意這一切了,為什麼看到沈傾時,他的心就要刺痛一下呢?
如果自己早就已經不在意這一切了,又為什麼會因為神思不屬,過于憂慮,莫名生病了呢?
他總是想要欺騙自己的心,總是想要勸說自己别想那麼多。
但是這有用嗎?
“秦宴安,”黑暗裡,陳随遇忽然開口,沒頭沒尾的問了句,“我們離婚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