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響炸于耳際,煙塵頓時淹沒此地。妘不墜心間似被那巨響重重一錘,身形一搖,竟險些從空中落下。
她快速向下一瞥,卻見煙塵之中,竟幹幹淨淨一片荒地,衆人連同亭台樓閣藥田盡數消失不見,似乎從未存在過一般。妘不墜不覺一驚,隻疑看錯,又仔細瞧去。
沒有錯。原本山隰門所在之處,真真切切隻餘些蓬勃草木,再無絲毫山隰門的痕迹。
方才那一擊再強,也絕無可能有如此威能!而且地上草木隻些微被斬斷碾碎,更是怪事一樁。
那人本已漸漸顯出劣勢,隻妘不墜分心片刻,竟扭轉局勢,占得上風。
妘不墜回神,沉着化去攻勢,忽覺身後幾道淩厲靈力破風而來。她自知是其餘靈怪也趕至,當即想好對策,幹脆凝神虛晃一掌,争得片時間隙,閃身往上一蹿,順利從戰局中脫身。
下一瞬,身下幾道光芒撞在一處,蕩開一圈強盛力量。妘不墜謹慎借力遁去,瞬息間便飛離百丈去。
山隰門已然消失在此地,連南霜翻墨也不見了。雖然還不知究竟是何情況,到底沒有繼續纏鬥消耗必要,不如盡快尋見姜見微,再論去處。
鵝黃身影綴在翠色間,并未費得多少力氣便瞧見了。妘不墜飛身趕去,喚道:“見微!”
姜見微回頭,見她神色古怪,疑惑不已:“你怎麼了?”
妘不墜想了想,問:“你這邊如何?”
姜見微道:“沒發現問題。你過來做什麼,那邊萬一有事怎麼辦?”
“那邊……”妘不墜蹙眉,不知該如何表述。
“那邊到底怎麼了?”姜見微愈發迷惑,“出事了?不是吧,你幹嘛去了?”
妘不墜點頭,又趕緊搖頭。姜見微叉腰,又好氣又好笑,看她究竟要說出個什麼名堂。
“她們都不見了。”
妘不墜想了半天措辭,最終還是妥協。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姜見微更加奇怪,“你難道是說,你在那裡守着,其她人就那麼突然一下憑空消失了?”
妘不墜拼命點頭:“差不多就是這樣。不僅是人,整個山隰門全都消失了。”
“你吃菌子了?”姜見微狐疑盯着她,“要知道,傳說中最厲害的——連接天界與妖界那傳送陣,一次也最多傳送百餘人。山隰門徒子絕不止這個數吧!”
妘不墜将當時情形講過,二人幹瞪着眼,越想越離奇。
“不行,我去看看。”
姜見微一躍而起,卻被妘不墜拉住:“過一會兒,等它們走了再去吧。”
“有什麼打緊?”姜見微不以為意,“按你說的,也就那一個厲害些。我倆在,它們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萬一,正是它們将山隰門瞬移走的呢?我們一去,豈不是自投羅網?”妘不墜神色凝重,“這幾回交手下來,我愈發發覺,我們對靈怪認知實在太過粗淺模糊了。常人辦不到的,它們未必不能辦到。”
“天地規則不會允許的。”姜見微定定看着她,“況且,要是真能如此,它們早就拿來對付流雪門了。”
妘不墜心道有理,點頭:“走吧!”
待二人飛回山隰門原址,已不見那幾人蹤迹。二人相視一眼,迅速落地,仔細查看去。
此地連衆人氣息都無留餘,幹淨得如同被憑空出現的一方空間替換掉了一般。二人尋了半晌,既未尋見遺留氣息,也未能在周遭發現陣法符文,竟是一無所獲。
“真的消失了……”
姜見微難以置信,喃喃着望向這一片荒野:“怎麼可能呢?就算真是傳送走了,也會有氣息遺留在此吧……”
妘不墜坐在草地上,撐腮沉思着,卻也毫無頭緒。
“我們再去趟萬籁門吧。”她緩緩起身,“山隰門遭劫,她們那邊再無動于衷,可就說不過去了。”
……
“藥已經煎好了,你去端來喂她吧。”
一陣模模糊糊腳步聲,而後聽得細微吹氣聲,一匙滾燙藥湯觸上雙唇。
南霜皺眉,本能向一側避開,藥湯順臉頰流下,燙得她頓時清醒了兩分。
“哎呀……”
那徒子驚喚一聲,慌忙扯了衣袖抹去她臉上藥湯。
南霜稍一動身,便覺渾身疼痛,卻聽那徒子驚道:“别動!剛上過藥呢,一會兒師姊過來,看到藥膏東一塊西一塊,又得責怪我了。”
南霜微微睜開眼,卻見四下昏暗,隻一盞孤燈擺在一旁案上,曳着一簇火。
“這是哪裡?”
那徒子道:“我也不知道。隻知道這裡很安全,掌門回來之前,我們都不能離開這裡了。”
南霜沉默片刻:“明安呢?”
“安師姊在隔壁房間裡。你們實在傷得太重,幸好掌門及時出手,不然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南霜默默閉了眼:“那她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呀。前幾天她來這邊查看你們傷勢時手裡有封傳書,看制式好像是萬籁門的,興許是去那邊了吧。”那徒子捧着藥碗,不住攪拌吹涼試溫,斷續說着,“平常都是安師姊去,這回安師姊她……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唉。”
南霜聽得“萬籁門”三字,心頭一團無名火噌噌上冒,一口氣堵在胸中,面色難看。
“诶,你怎麼了?”
那徒子見她情況不對,緊張不已,忙将藥碗擱至一旁,迅速捏訣化印。隻見淡淡碧光萦繞她指間,輕輕往南霜額心一點,一道蘭花似的印記亮起,溫和療愈之力滲入,沿經絡淌遍全身。
南霜深吸一口氣,又牽動傷處,疼得心尖猛地一縮。
正此時,又覺一點冰涼點落額心,她渾身一僵,霎時被定住,動彈不得。
“這樣她就不能亂動了。”
還好,剩雙眼珠子還能動。南霜睜開眼,便見着翻墨頭頂耳朵一角,心下稍安,正想問什麼,兩唇卻如何也動不得,隻盯着翻墨,“唔唔”數聲。
翻墨離開她視線:“你先養傷吧,什麼事傷好了再說。”
藥湯已然放涼,那徒子端來喂南霜服下,便出門去喚師姊。南霜又合眼,忽覺疲憊茫然,心間諸多事亂紛紛堆積着,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