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影看上去像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挽着雙髻,甚是靈動可愛。而其周身氣息純淨祥和,并無摻雜邪氣。
圓滿身?
邪祟未得圓滿時,掩不住的邪氣溢于身側,最是好認。可當其修至圓滿,離飛升隻一步之遙,自引一劫,這邪氣便會散去,與尋常修士無異。
難怪頗有些厲害。隻是出招這般亂七八糟,莫非就連這圓滿身也是從那古怪葫蘆得來?
都道是天地有情,便是對邪祟也留個改過自新的機緣。偏這邪祟得了圓滿還跑出來作祟,就不怕惹來天罰将根基徹底毀去,一切成空?
那白玉葫蘆也不知究竟什麼來頭,果真太過古怪。
“鎖身魂!”
妘不墜不再多想,雙手飛快結印,靈力作銀絲亮起,疾速向那白影纏繞而去。
那白影,猛然回頭!
一雙青幽幽的眸子,澄澈如山巅泠泠雪水,而那碧色中心,竟是皓白一點,仿佛湖心一輪月。
這是什麼生靈?
妘不墜不由得一怔,施法卻未停滞。那道銀光迅速纏上那生靈,一寸寸收緊來。
那雙眸茫然無措望着她,無辜着,恐懼着。而後那生靈胡亂掙紮起來,手腳亂舞,甚是滑稽。
刹那間,洪流決堤一般,洶湧靈力一瀉而出,環繞那生靈身側。柔韌銀絲被那靈力一沖,頓時繃斷數處。
妘不墜已不再訝異于這古怪生靈的舉動,隻默默催動功法,靈力更盛。那銀絲繃斷處很快便續連如初,愈發堅韌。
那生靈的目光依舊無辜不已,仿佛不明白眼前這強大人物為何針對自己。她本能掙紮着,身側靈力亦是愈發洶湧。
兩股強盛靈力緩緩外擴,終于相觸,相争,相鬥。僵持半晌,那生靈終究不能如妘不墜般自如掌控體内靈力,漸顯頹勢。
那生靈隻覺那銀絲勒得自己生疼,仿佛将魂魄也锢住,渾身上下幾近動彈不得。威壓之力從四方逼至,幾乎令人喘不過氣來了。
墜在地上的白玉葫蘆,忽地亮起!
妘不墜深知此物不凡,心間登時警鈴大作,一面分心提防,一面更努力催動靈力收服那生靈,試圖搶先那葫蘆一步。
到底沒能如願。
那白玉葫蘆搖搖晃晃離開地面,葫蘆口一颠,雪白蝴蝶紛紛飛出,直往妘不墜面上撲來!
妘不墜早有準備,左手牽住銀絲,右手一翻,利刃赫然現于手中,攜着熾風,向那群蝴蝶斬去。
熾風過處,白蝴蝶紛紛墜落,又化做一陣陣白煙。那葫蘆光芒愈發璀璨,竟似兩顆相連的星辰。越來越多蝴蝶從其間湧出,如滿天花瓣,鋪天蓋地向妘不墜身上落去。
妘不墜頭皮發麻,竟覺有些力不從心。幾乎要放棄左手那銀絲,來招架這詭異的葫蘆。
不對!
正遲疑間,餘光卻瞥見數隻蝴蝶撞上一旁爬滿青苔的磐石,卻似視那磐石為無物般直穿而過,無痕無迹。
這是……幻象!
隻一瞬,心間忽地清明,漫天蝴蝶頓時作碎光,連同那葫蘆刺眼光芒,暗了,散了。
可是她所牽銀絲纏繞間,哪裡還有那生靈的影子?就連那葫蘆的光散去後,也根本不見了那葫蘆本身的蹤影!
怎麼跑掉的?
妘不墜愣住,不免懷疑這空蕩蕩的光景也是幻象,于是繼續催動靈力收緊銀絲。那銀絲卻“窣”一聲絞作一團,果真不曾縛物。
天底下竟有如此怪事!
“诶,抓住了!”
極耳熟的歡喜喚聲從不遠處傳來。
妘不墜回過神,向那聲音來處飛身而去。卻見姜見微蹲在一棵參天古木下,手中捏着一隻瑩白的蝴蝶,滿面喜色。
好一個渾水摸魚!
再仔細一瞧,那撲棱着的生靈與尋常蝴蝶大有不同,确是不識。
“你一路都跟着我?”
姜見微擡頭看她一眼,笑道:“那可不是?看你被這小家夥耍得團團轉,可有意思呢。”
她将那形似蝴蝶的生靈舉至妘不墜面前:“你說,怎麼處置?”
妘不墜盯着那古怪生靈半晌,眼前浮現那雙清澈眼眸,心下一動:“先留着吧。”
“好呀,”姜見微一點頭,又取出一隻納靈瓶,将那生靈一收,抛給妘不墜,“那你可得收好了!”
天色微亮,妘不墜接過那納靈瓶,默默算了算時辰,應是已至卯時了。
兩人蹑手蹑腳返回屋中,歇息一陣兒,便聽流雪門中漸漸有了些聲響。再過一會兒,天已大亮,晨練聲此起彼伏,朝氣蓬勃。
妘不墜笑道:“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勤奮了。”
叩門聲響起,仍是昨日那徒子又送了早膳來。
她将食籃放在桌上,向二人叮囑道:“聽昨夜值守師姊講,昨日半夜裡後山頻顯異象,似有争鬥,不知是什麼情況,疑心有大兇現世。今日一早幾位師姊已前去探查,兩位妹妹可千萬别往那邊去。”
“什麼,大兇?”
姜見微做出驚吓貌:“這也太吓人了,今天我還是不要出門了。”
那徒子溫和笑道:“咱們流雪山莊内還是安全的,有掌門長老她們在呢。”
墜微二人想起昨日她倒地那光景,心下皆無奈搖頭,面上卻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将信将疑點了點頭。
“如此,我便先回去做課業了。兩位妹妹若是無聊了,大可在山莊中逛逛。”
兩人齊齊點頭:“好!”
忽有一聲微小卻清晰的碎裂之聲傳來。
姜見微突然想起什麼,心頭一震。
完了,完了。好像……自己錯用了一隻低階納靈瓶來收那生靈?
人怎麼可以捅出這麼大婁子!
天靈靈地靈靈,這會兒小破瓶可一定要撐住啊……
那徒子腳步一滞,眉頭輕輕蹙起:“什麼聲音?”
姜見微連忙向妘不墜遞了個眼色,裝傻問:“什麼什麼聲音?”
妘不墜亦是一臉茫然道:“姊姊,怎麼啦?”
姜見微撓撓頭:“或許是姊姊聽錯了罷。”
那徒子想了想,心道應該也沒什麼問題,放心向門外走去。
又一聲脆響。
這回更是聽得真切。墜微二人心中叫苦不疊,隻盼能再次順利忽悠過去。
那徒子果然敏銳回頭:“在姜妹妹袖中!”
墜微二人同時看向自己衣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