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否真心,但沒有人敢輕視,也在今天,所有人正視了當初被認為是不自量力、異想天開的主講人。
景井吐出最後一個字,深吸一口氣,向台下深深鞠躬,鄭重點頭,退于其餘幾人身後,把舞台交給他的同伴。
困惑解答這一環節,景井交給了他的學生。
他懷裡抱着文件,兩隻眼睛放在台階上,一闆一眼下台。
對于不常出門,常年在實驗室的人,景井屬實緊張。
隻是他不想妥協,他自己的研究成果,他希望能見證。
更何況,原來關于病毒研究的實驗項目,幾乎是純靠自己,除去林局幫忙聯系了朝光小隊,官方沒有派遣任何助力,他的團隊除了他,其餘幾個都是他的學生,經驗極為不足。
現如今,最難的第一步邁出,空中樓閣不再是空中樓閣,想來一定會獲得更多資源傾入,景井身為代表,不能不在場。
果然,他剛下來沒幾步,林局和好幾個部門重要幹部齊聚他跟前。
“這是有出息啊,不愧是老林的學生!”
“哪裡哪裡。”
“我當時還真沒想到景井研究員這麼快就能......”
充斥着打鬧調侃,其樂融融,景井身為話題中心,難以避免走了神。
走神間,一抹鮮豔明亮的顔色出現于眼邊,景井順着顔色找去,一身黑衣的男人出現于視線最中央。
衣服其實不亮,景井确确實實看到了他。
他收斂住恍惚間眼中閃出的驚豔之色,用平淡的表情輕輕掃過莫降石,狀若無事地插進長輩們的話題中。
“老師,各位領導,我研究室裡的生物樣本還挺有意思,如果感興趣可以來看看。”
“既然是景研究員的邀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鬧哄哄氛圍下,景井緊繃着臉帶着幾位高層離開。
步伐匆匆,不曾回頭。
莫降石錯過景井最開始神色,隻看見後來的冷漠,怔愣之後,晃晃空酒杯,一時無措。
他将酒杯舉于眼前,透過玻璃,在景井離去的背影中朝前碰杯。
“恭喜。”
他嘴唇幹澀,一張一合下,終究幹巴巴擠出這兩個字。
天邊的太陽還沒落下,莫降石拖着疲憊的雙腿,回到了家。
交流會進度過半,主講人不在,他一個難以呆着看完一本書的人,着實是沒有心力去鑽研一條條成果。
莫降石懷着期待去,最終帶着滿腔遺憾孤零零回來,實在沮喪。
可他不是消沉的性格。
桂花的沁香留于心底,莫降石從床頭櫃拿起書,翻開頁面,來到記錄桂花那頁。
莫降石準備告白。
時隔幾天未見,他确認過景井的雙眼,那雙眼睛什麼也沒留下,那樣不行。
厭惡、拒絕、糾結或者是停頓,什麼都可以,唯獨一視同仁不行。
他要一捧花,釀成一杯酒,讓景井的回憶裡逸滿這個味道。
莫降石扔下花卉書,脫下西裝革履,裡面的素白襯衫作為這次告白的主色,莫降石不管不顧的跑下樓,從層層花束裡挑出手捧花,邁開步子,竭力奔跑。
他扔下顧慮,扔下技巧,心中存下的念頭隻有對懷裡之花的憐惜,和奔赴目的地的憧憬,像是一個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他不顧一切地奔跑。
天空澄澈,雲朵大片大片堆積,景井剛從樓裡出來,擡頭展望天空,胸腔裡的渾濁在一呼一吸裡流出。
他們的緣分實在奇怪,總會在最狼狽時遇見。
比如此刻,景井的研究本應該有了官方資助,卻要他的幾個學生退出,莫降石不顧一切地邁步,換來的是臨近終點前的不慎跌倒,頭破血流。
就在這裡,拒絕官方提議、負氣而出的景井,與渾身狼狽、被心上人撞見的莫降石,相遇了。
大片大片的積雲發出哀鳴,為他們滴下第一滴淚,緊接着,點連成線,雨水毫不留情地打下。
他們頂着雨水,滑稽可笑地相望。
渙散萎靡的精神瞬間提起,景井糾結片刻,不知道該不該問:“你還好嗎?”
大抵是腦子真沒上線,景井問了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懵懵的應答如出一轍:“不太好,有點疼。”
“那你去醫院吧,”景井停頓下,從口袋裡拿出創口貼遞給莫降石,“這個先給你用。”
說完這話,景井逃也似地就想跑,臉一直往一邊撇。
“景井一如既往不肯心疼我啊。”莫降石從地上爬起,雨水淋濕傷口,刺得生疼。
景井拒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