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林局相識于微末,所以格外重視,格外信任。
這份信任,莫非是錯?
“林局,我一直覺得我們算不上朋友,但起碼能禁得起他人調侃一句忘年交,但您讓我明白,我錯了。”莫降石無力道。
莫降石下島一趟,狼群圍襲,即便有通天本領,也不過是個人,體虛無力,現下火氣直沖腦門,氣血上湧,頭暈腦脹,暗自定心,才勉強站穩。
良久,林局道:“我一直當你是朋友。”
老人的身軀單薄,初見之時挺拔的脊梁因年老彎下,好似他原來的靈魂和風骨也随之折彎。
莫降石動容,歎而笑道:“我明白了。”
你心不假。
“那麼從此以後,”莫降石眸中決然,看不出退意,“我就不欠你了。”
隻是歲月如梭,信仰随着時間變了,而已。
眼睜睜看着莫降石轉身而走,林局啞口無言。
老人恐怕要躊躇許久。
莫降石不然,他一向就不是會愁傷的性子。
從小混迹于各色人等,人心易變的道理他再清楚不過,脾氣發了,心裡的不痛快随之吐出來了,那事情就算過去了。
“沒聊上啊。”
莫降石眯眯眼,站在窗邊,感受徐徐吹來的風。
他的身後是幾張病床,躺着他的隊友。
“隊長,你差了點啊。”副隊尤燈半躺在床上,病床上支了個小桌子,上面放着吃的,尤燈拿着筷子,挑了一塊肉,美滋滋吃下。
放松下來,磐也會學着副隊和前鋒,裝模作樣地點頭。
“别打趣隊長了,”治療溫溫柔柔地笑,“他可能隻是單純不行而已。”
平日裡不見蹤影,一到了這種時候,治療比誰都積極。
他和後勤兩個平日裡最愛躲在後頭,探讨八卦趣事。
“隊長,要我說你追求猛烈點,景井一純情小夥,肯定經不起你撩。”後勤翹着二郎腿,抓把瓜子慢悠悠地磕。
莫降石一陣無語,他真的還沒打算追人。
莫降石去,主要是為了看看景井的情況,還有讓林局給他一個交代。
至于搞對象那事,他再怎麼也不能趁着人家一動不能動,裹得像個木乃伊的時候做吧。
“我倒是想問,怎麼這次,你們幾個這麼積極?”莫降石挑眉。
治療和後勤很實誠,異口同聲道:“我不是一直這麼積極嗎。”
尤燈移目不語,華煙大大方方發言:“還不是林局坑了我們,頂鍋也沒頂成,變成日常任務了,那就别怪我們染指他的寶貝學生了。”
至于磐,他很單純,就是順大衆。
幾雙眼睛幽幽盯着莫降石,雞皮疙瘩掉一地,莫降石實在受不了。
“行了,”莫降石故作嚴肅,雙手比停,“我會看着辦,你們一個個要麼瘸了,要麼殘了,老實點吧。”
語罷,莫降石連忙溜走。
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很重,莫降石呼吸幾口,覺得堵得慌,但此刻他倒是感謝這層消毒水,能讓他冷靜。
坦而言之,莫降石算不上喜歡景井,頂多就是一點微妙的興趣,和一瞬間的動容。
可這層刹那逝世的情感,支撐喜歡未免荒唐。
同隊友說笑打鬧,就是他此刻對景井的感情的極限。
當然,莫降石不否認,之後心動可能會降臨。
他一向是個不吝啬釋放好感的人,多得讓人覺得濫情,但他實打實知道,他交往的每一任都确實喜歡。
雖然那份喜歡總會如雲一樣,不知何時飄遠,直至找不到原來那片,但他的感情都真切認真。
不過……
莫降石想起脫了層皮的景井。
“等我出院那天,還是送個慰問品吧。”莫降石喃喃。
畢竟他生出的刹那動容,也做不得假。
“送啥呢?”
“花。”
林局抱着一捧花,放到景井病床旁的櫃子上。
“這是莫降石送來的花。”
景井看向帶着露水,還新鮮的花朵。
經過休養,景井可以坐起:“突然送來的?”
“對,”林局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遞給景井削好的蘋果,“說起來,今天還是他出院的日子呢。”
景井拿水果的手僵了片刻,遲遲接過,良久,他道:“退回去吧。”
“啊?”
“我是說,”景井像是以為林局是沒聽懂,看着包裝漂亮的花,刻意放緩語速,“原封不動送回去吧。”
視線中,數枝紅褐色的向日葵緊緊簇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