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也要做啊。”
景井雙眼透亮澄澈,林局恍惚。
如果是百年前的人類,或許會全身心投入病毒研究,但安逸于空中島,被圈養已久的人類,看不見外面的滿目瘡痍,怎麼會生出危機感?
林局無法評價前首席所頒布規則的對與錯,但這份嬌養讓人類對病毒輕蔑,甚至生出異樣聲音質疑。
坐在會議室裡的老人,能在百年間安然活下來,在當年病毒危機時,大部分都是地位高而被保護嚴密的人,沒下過島,而之後這樣的情形怕是更甚。
如今,所謂下過島的研究員,在執行部小隊的包圍保護下,路行不遠,沒受一點傷,曆練太淺薄,危機太遙遠。
唯一能稱得上對危機有實感的,隻有前線執行部的人。
而加入執行部的孩子,除去真正為國為民無所畏懼的人,其實大部分都是因為天生性命垂危,不得已簽署“帝休木”協議的人。
“帝休木”協議下,所有僥幸重獲新生的人,都必須加入執行部。
可那樣的人,對于官方,乃至對于人類,恐怕都不會有好印象,哪怕有,他們的地位低,也做不到喚醒人類的意志。
林局的父輩經曆過病毒來臨的痛處,沒有選擇隐瞞,反而常常警醒林局,這才使林局毅然投身于官方。
可他終歸不算一個能力強勁的人,不是一個有堅強意志的人,隻能守着一畝三分地,到如今,也累了,隻想歇歇。
林局苦笑着歎氣:“你還太年輕。”
所以熱血澎湃,想着拯救世界,像當初的他。
景井沒懂,林局卻給景井指了一條路:“景井,你想下島嗎?”
景井頓了頓:“你的意思是實地考察,您之前不是不讓我下島嗎?”
林局之前覺得沒必要,現在卻不這樣認為了。
擔一份責任,多一份風險。
“不一樣了。”
“現在的你應該去一次。”
去看看荒涼,絕望,以及真實的人間,再考慮是呆在空中樓閣,還是踏入實地的地獄。
不過景井沒料到,來照應他的是朝光小隊。
“捉到了!”副隊手裡捏着一隻嬰兒拳頭大小、黏黏糊糊的長條生物。
景井暫停一切腦内活動,飛似地奔到副隊身邊。
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嘴角帶着笑,很淺,很真。
帶上手套,景井将水熊蟲收進準備好的工具。
有了收獲,這趟總算是沒有白折騰。
景井垂着眸子,含笑看着捧在手裡的水熊蟲。
可能是他的喜悅太過喧嘩,惹惱了慘淡的地底,巨大的聲音穿透耳膜,一股強大的震感從腳底闆麻了景井的下半身。
景井瞳孔放大,在眼睛的可視範圍内,龐然大物還有一段距離。
可不光是平靜的風忽然起伏,還是如同爛泥的河水上連綿的漣漪,景井雞皮疙瘩掉一地。
他咽下口水,強忍懼意,把懷裡的盒子裹得嚴嚴實實,皺眉求助,向莫降石。
莫降石露出安定的笑。
“你的采集和收集都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
莫降石了然:“好。”
“那麼,”莫降石冷靜指揮,“小濯和盤盤掩護景研究員離開,小煙,小燈,我們迎戰。”
盤盤,也就是輸出磐,一把将景井拎起,背起來,然後抓着猶豫不決的濯枝雨,飛也似的跑了。
景井回頭看,那是一群三米,甚至到五米的四足動物,毛發灰黃,耳朵直立,尖嘴利牙,腿部肌肉發達,還有蓬松而下的尾巴。
像是,隻記載過,卻沒有病毒後資料,傳聞中的狼……
景井眼睛一亮,頓時有勁兒,腿部蹬起來,兩隻手撐着磐的肩,在他臉邊問:“你們見過這東西嗎?”
磐正在将濯枝雨單手公主抱起來,忙裡回複:“不知道,我們之前都是往另一邊走,那邊都是沙子,啥草都沒有,沒見過這東西。”
确實,景井一路上能收集的草本植物資料越來越多,看來這處“森林”裡,守候着狼。
“那,他們能殺了嗎?”景井
磐抽空把濯枝雨固住,然後道:“不知道。”
“莫隊長都殺不了?”
“我們沒見過這玩意,殺不殺得了看命。”
景井思考:“如果他們死了,我們逃得了嗎?”
磐的腳步慢下來:“逃不了。”
“如果小煙和小燈死了,我不會獨活,我是他們的同伴,要一起戰。我雖然不會強拉着你陪我,但沒有我們保護,你估計也活不了。”磐很自私,他當初加入隊伍,從來不是為了世界,隻是為了活着。
以前為自己活着,現在為同伴和自己活着。
“那還跑什麼?”
如果死亡結局相連,那何不一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