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守白把魚鈎從魚嘴中取下,冷臉将魚放回水中,才回首對他道:“我有我的路要走,不會跟你搶。”
林沼禾瞬間眉花眼笑:“我就知道你不會!阿嗣,你那天吓了我一跳,若是你也心悅她,我一定會痛苦得活不下去。”
虞守白莫名歎了一口氣。
林沼禾摸了摸臉:“現在還在太子孝期,算起來最快也要到明年,才能提我跟她的婚事。”
虞守白自嘲地笑了笑,重新将魚餌抛入水下,一邊留意着水面,一邊問他:“大理寺确定沒有火災的檔案嗎?”
林沼禾擺手,肅着臉道:“不是沒有,是遺失。”
遺失有很多種可能,聯想到意娘等人一路被追殺,虞守白對此也不甚意外,幕後之人必定将火災留存于世的資料毀去了。
他又歎了一口氣:“那你能找到當年的人,把關于火災的記錄重新找回來嗎?”
寶璐樓前身的酒樓叫何名,是由何人所開,火災的日期,死傷人數、人名等等,這些信息都至關重要。
林沼禾為難地搖頭:“恐怕是難,我盡力而為吧。”
虞守白道謝後,望向了平靜的水面,林沼禾也沒急着走,陪着他安靜地坐在亭中。
半晌,林沼禾打破了沉默:“其實那晚,你來救我們之前,殿下她已經同意,等孝期一過,就讓聖人給我們賜婚了。”
虞守白一動不動,雕像般直視着水面,仿若沒聽到他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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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霞宮中,趙初荔披散着發,盤坐在塌上,兩眼瞪着令月。
“分明是你想多了。”趙初荔嫌棄道:“虞守白此生都不會成親,再說阿爺也曾放話,不讓我嫁除妖門中人,你的想法也太離譜了!”
令月灼灼地望着她,不錯過任何一絲反應:“真的是我想多了嗎?殿下保證沒有對他動過半點心思?”
趙初荔被氣笑:“本殿不想再聽你胡言亂語,意娘今日怎麼還不來?她在涼州的事我還沒聽夠呢。”
令月稍加放心:“應是跟荷月在一處,我這就去叫她來伺候。”
話音剛落,寝殿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意娘來啦?”趙初荔笑盈盈地朝外面喊。
意娘下颌上的紗布還沒摘,裹着一個粽子下巴走了進來,不過她步履輕快,神态雀躍,與剛回來時的衰慘截然不同。
“參見殿下。”意娘拜了下去。
荷月緊随其後,見狀嗬了一聲,也随她躬身拜下。
令月吓了一跳:“荷月,你也跟着鬧什麼!意娘快起來,咱們這裡平時沒那麼多禮。”
荷月鼓起腮幫子:“意娘這次回來後,殿下越來越寵她,我再不努力些,就要被比下去了!”
令月戳她腦門:“意娘沒回來的時候,是誰成天用眼淚下飯?如今人回來了,你又說酸話!”
意娘聽了,一臉憨直地笑着,眼裡亮晶晶的。
“昨天說到哪了?”趙初荔興緻勃勃,抱起旁邊的大靠枕,歪頭将臉貼了上去。
意娘忙道:“說到我與甯娘配合,把姜琉的姨母文氏引來胭脂鋪。”
“繼續!”趙初荔擺好傾聽的姿勢。
意娘嗯了一聲,重重點頭,開口之前猶豫了一下,趙初荔眨眨眼,冷黑的眸子轉動,道:“意娘想到了什麼?”
意娘斟酌地看向荷月,荷月對她投去鼓勵的目光:“想到什麼說什麼,殿下不會怪罪。”
令月也笑道:“意娘初來乍到,自然沒你膽肥,還得再練練。”
趙初荔歪着頭,青絲鋪灑在滿繡青櫻的錦枕上,似笑非笑。
意娘鼓起勇氣道:“我知道姜琉遭遇意外之後,就有了一個想法,殿下,不如把文氏接到永安,在姜琉入土之前,讓她看上一眼。”
趙初荔目光了然地看向她。
意娘見谏言沒有遭到反對,便大着膽子說下去:“當初我們逃走時太過匆忙,胭脂鋪也人去樓空,再有就是擅自開棺一事,說起來我也問心有愧,因此我總想做點什麼。更何況,文氏肯定知道不少妹妹妹夫當年的事,若是她來了永安,殿下還可着人問一問她,對解開案情必定大有幫助,還請殿下允準,派人護送文氏來永安,見她最後一面。”
趙初荔溫聲道:“你想得不錯,讓令影派人去接她就是。”
意娘聽了,眼裡立刻璀璨起來:“那我接着給殿下講涼州的事。”
令月反複進出,打點雜事,荷月坐在桌案旁描花樣,豎着耳朵聽意娘講她的經曆,時光漫長而美好。
“你去的時候,周家村是什麼模樣?”趙初荔聽着聽着,突然問起。
意娘很快回憶道:“周席夫婦的合葬墓就在聞丘山上,是一個好位置,我去的時候,村裡大約有一百多戶人家,比過去多了不少,村民們靠山貨為生,我們上山的時候,還遇到了好幾個獵戶,為了不洩露開棺的消息,每個人都給了封口的銀兩。”
她不好意思地說:“開棺實在是很難取得家人的同意,又怕耽誤了殿下的事,我才決定這樣做的。”
可趙初荔的興趣卻不在此,她問道:“周席家的老房子還在嗎?”
意娘一愣,确定地說:“還在!且那房子并未破敗,常常有人打理,我想姜琉應該拜托了村民照顧舊屋。”
趙初荔的思緒返回到春日的某一天——藍天白雲下,她和虞守白站在高高的溪流岸上,聽着潺潺的水聲,等候在幹淨整潔的小院外,不久,青年周席走出家中,朝他們二人露出腼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