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次日,她打扮成倜傥的富家公子,和葉眉蛟相約傍晚去了寶璐樓。
頭上用和田玉簪束發,削肩薄背,蹀躞帶攏出細韌腰肢,桃花色的浮光錦流瀉華彩,勾勒出玲珑的身形,她搖着折扇,舉手投足間,一股異媚之色油然而生。
葉眉蛟乍一見,半天才挪開眼睛,忍不住嘲道:“我阿弟真是瞎了狗眼。”
兩人打過前幾次交道,已經熟撚了不少,趙初荔嗤笑:“四條腿的癞蛙不好找,兩條腿的郎君多的是,莫非隻有你葉家才有?”
葉眉蛟樂得彎下了眉眼,一面在寶璐樓内張望,一面打趣:“以前隻聽說十殿下柔善,倒是不知殿下有張那麼利的嘴。”
“要一間樓上的閣子。”趙初荔用扇頭指向迎面谄笑的夥計,接着側身對她道:“沒錯,我向來柔善,卻不可欺。”
寶璐樓一樓是敞闊的大堂,中間留出了不小的四方天井,天井裡池水環繞,疊石洩瀑,綠苔紅闌,還有一舟楫橫蕩其間,妖娆的粟特舞娘斜紅飛靥,立在船頭,足尖一起勢,舞姿曼妙如飛燕,又有朱紫绫缭飄蕩如虹,舞娘露出雪一樣白的腰肢,扭起來靈動如蛇,進門的客人隻消看上一眼,立馬舍不得再走出去。
兩人看得目不轉睛,夥計在前面帶路,将二人引到木樓梯前,回頭提醒:“貴客請上樓,當心着腳下。”
葉眉蛟視線側移,望向她胸前的玉符牌:“殿下可有察覺?”
趙初荔握住溫涼的玉牌,搖頭道:“暫時沒有,那日發現屍首的兩人說過,蘇聞海赴宴的閣子在二樓,咱們先上去看看。”
葉眉蛟颔首:“我讓人把那兩個書生也帶來了,他們稍侯便到。”
夥計将她們帶到一間名為“萬水閣”的屋内,上了幹果子一行,裡面有蓮子肉、熟菱角、松子、榛子、棗圈等等。
趙初荔愛吃菱角,卻不耐煩剝,隻見旁邊的葉眉蛟掐下一塊菱角肚,用巧勁推擠,一聲輕響後,菱角殼崩開,露出了潔白粉糯的肉,她再兩頭一推,将菱肉送進嘴裡。
趙初荔正要說話,葉眉蛟搶道:“我可不給人剝菱角啊,殿下别指望。”
趙初荔氣笑:“誰指望了!你的人什麼時候到?”
葉眉蛟繼續剝第二個:“快了。”
正說着,門從外面被打開,露出一張充滿羞意的少年的臉,趙初荔滿懷驚喜:“鄭辰?是你去書院帶的人?”
鄭辰束手走進來,先細聲向她行禮:“參見殿下。”
趙初荔一把拽他坐在身畔:“這裡沒有外人,無需客氣。”說完她便伸頸向後張望,神色疑惑。
鄭辰笑眯眯:“我阿兄去書院帶人,應該很快就到了,我先來一步,給殿下送這個。”說完從袖筒中掏出一個小竹筒,遞給她。
“一口麻倒山大王?”趙初荔和葉眉蛟同時叫出名來。
趙初荔快樂收下,看了葉眉蛟一眼,葉眉蛟馬上剝了一個菱角:“喏,殿下”,
“何意?”趙初荔不接。
葉眉蛟笑:“若我将來有需要,能否向殿下借用‘一口麻倒山大王?’”
趙初荔才伸手接過她的菱角,從鼻中哼出一聲:“可。”
菱肉清甜生津,見她喜歡,鄭辰坐下後,乖巧地連剝好幾個,全都遞給了她。
沒多久,鄭星等人便到了,口齒便給的酒博士也随之進門,熱情推薦寶璐樓的招牌菜,趙初荔随意點了酒菜,察覺玉符牌微微升溫,卻沒有系統音同時出現。
酒博士離開後,玉符牌溫度下降。
按照經驗,這應該是酒博士日常迎來送往,身上沾染了妖氣的緣故。當然也不排除,這位酒博士日常和妖物有聯系。
趙初荔看了葉眉蛟一眼,兩人克制地沒動聲色。
安待賓和厲孺子跽坐在對面不遠,皆垂着眼,不敢直視。
鄭家雙生子是制作法器的天才,适才趙初荔眼波一動,二人的隐魚佩也有所反應,自然對酒博士身上的妖氣心知肚明。
趙初荔舉杯:“二位不必拘束,今日請二位到寶璐樓,是想探查蘇聞海前夜在此處發生過何事。”
兩人強顔歡笑,舉杯應道:“我們一定配合,查清聞海的死因。”
剛才酒博士從進門到出去,并未與他們二人有過眼神接觸,其餘人看似分心,說話點酒插話不斷,其實注意力都集中在二人身上。
“現在能否告訴我們,前夜在寶璐樓,發生的所有、無論巨細的事情?”葉眉蛟問道。
兩人互望一眼,安待賓有些忐忑地點了點頭:“可以。“
“前夜溫師兄做東,在場的有這些人。”厲孺子摸出一頁折好的紙,把所有赴宴人的姓名寫在了上面。
鄭辰上前接過來,翹着尾指遞給衆人傳閱,來的都是家中有職司的子弟。
安待賓繼續:“溫師兄是去年中的明經科,今年終于過了铨試,他受院使推薦,即将去大理寺任職,目前書院的前輩中,溫師兄算是前程最好的。他知道我們二人與聞海交好,便也請了我二人一同來赴宴。”
趙初荔插了一句:“前夜的酒博士也是今日這位嗎?”
安待賓愣了下,厲孺子茫然道:“這倒是沒留意。”
“無妨,繼續。”她擺手。
安待賓動腿調整了坐姿,十分彬彬有禮:“那夜在場的還有兩名琵琶女,二人直到最後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