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晰并非被欲望籠罩理智的人,他分得清輕重緩急。
羨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原本還擔憂影響叔父,結果更重要的太子殿下倒是直接跑過來了。
她能理解鐘晰對身邊親近之人的關懷,換做自己,若是高相宜家起火,她指不定會急成什麼樣。太子殿下不像傳聞所言的冷血無情,反而對看重的人無微不至。
但是“看重”也分等級,自己在殿下心裡是什麼樣的角色?
見她一直低頭思考着什麼,鐘晰回想一下别院縱火後能搜集到的證據,開口問道:“你其實猜出縱火背後的人是誰了吧?”
他雖然用的問句,語氣卻較為肯定。羨予的聰慧和明悟他是了解的,她隻是大部分時候都不願去思考。
在馬車這不大不小的空間内,鐘晰身上輕微的甘松香環繞着她,就像在越州,她哭着被鐘晰緊緊擁抱時一樣。
這股柔和的香味如絲如縷卻無處不在,為她隔絕了那夜的血腥氣,也隔絕了火災的焦糊味。
羨予點點頭,終于放下戒心與防備,隻張張嘴說出三個字的口型:“大皇子?”
“嗯。”鐘晰卻沒她那麼緊張,直接就點頭承認了。他與大皇子的仇自他成為太子之日起就已經結下,現今又加上鐘旸已經兩次試圖傷害羨予。
“隻要有我在,不會再有人傷到你一分一毫。”
他對崇安帝都沒多少父子親情,更别說對鐘旸有什麼手足之情了。從前他關心的隻有大梁和皇位,如今再加上一個羨予。
鐘晰目光一凜,他對最終的勝利勢在必得,不知鐘旸承不承受得起他的報複。
馬車悠悠駛入了鎮國侯府,此時已近正午時分。兵部侍郎施庭柏回府用午膳,下半晌還要繼續回兵部議事。
見侄女突然回府,施庭柏和孟錦芝還一時驚奇,可見踏下馬車的羨予衣裙上都沾上炭灰,整個人都恹恹的,夫妻倆就是驚吓和擔憂了。
孟錦芝趕緊上前摟住了羨予,摸了摸她的臉,又看看她身上有沒有受傷,皺着眉道:“乖乖哦,這是怎麼了?”
羨予堅強了一路,被長輩純粹的關心一問就想哭,帶着鼻音喚了一句叔母。
施庭柏也想上來問問情況,又見送羨予回來的馬車竟未離去,便知上面應該還有什麼東西……或人。侄女這次回府本就突然,看樣子還是别院有變故,可為何沒人來告訴他?
他揮手屏退了左右,正要仔細問問羨予發生何事,馬車上又下來一個人。
待施庭柏看清車上是誰時,整個人如遭雷擊。到底誰能告訴他,為何太子殿下兩次駕臨鎮國侯府,都是坐羨予的馬車來的啊?!
他的目光快速在侄女和太子殿下之間遊移,不知太子向羨予隐瞞身份的遊戲玩完沒有,他這禮是行還是不行啊?
孟錦芝也震住了,她也是以侯夫人的身份參加過宮宴的,自然見過太子殿下,但她現在根本不敢認。
她被驚得手上一時沒收住力,兩手捧着羨予的臉蛋擡起來仔細瞧了瞧,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鐘晰,覺得這兩個人肯定有一個是自己認錯了。
為何殿下會和我乖侄女一起回來啊?!
羨予臉頰上的軟肉被孟錦芝捧起來,嘴巴被擠成一條小金魚,嘟囔着又喊了一聲“叔母”。
倒是鐘晰賓至如歸,分别沖驚愕的兩位一點頭,“施侯爺,侯夫人。”
施侯爺看一眼被捧在手心的侄女,羨予正嘟着金魚嘴無辜地沖叔父眨眨眼,企圖蒙混過關。
看起來是知道了,施庭柏在心底長長歎一口氣,已經被這倆祖宗折騰得沒了脾氣,甚至慶幸自己方才讓身邊所有人都退下了。他撩袍跪下行禮,“恭迎太子殿下。”
孟錦芝也終于松開了手行禮,隻有羨予站着,正懵懵想自己要不要跟着行一遍禮,鐘晰已經快速叫起了。
幾人轉入正堂,施侯爺親自為上首的太子殿下奉茶後,聽鐘晰仔細講述了今日淩晨秋陽山别院發生的事。
羨予時不時補充一句,但大部分時候是鐘晰來講,看起來他似乎比羨予這個住在别院的更了解情況。
施庭柏擔憂地望了和妻子坐在一起的侄女一眼,又看向鐘晰,他最關心的隻有一個問題,“那依殿下之見,會是誰想害羨予呢?”
聽到“我的敵手、我的兄長”這個回答後,施庭柏甯願自己聾了。
可随後,他又清晰地聽見太子補充,“這不是第一次了,半個多月前侯府行竊未遂一事,也是他的死士所為。”
施庭柏心底一涼,此事他當然知情,延桂與他禀報過。但他以為是自己無意間樹敵,所以他這半月來一直在暗中試探朝中諸人,可惜并未得到結果。
沒想到是大皇子的人。
還不等施庭柏情緒平複下來,太子接下來的話如同第三道雷劈在了施侯爺的頭頂。
“别院現今不能住,侯府也并不安全。”
“我想把羨予接到太子府暫住,由我負責保護她,望二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