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體還在飛濺。
像高壓的内部終于得到釋放一般,源源不斷的惡臭液體伴随細碎的組織碎屑從破口處噴出,有些好巧不巧落在周圍人張開的嘴裡。
尖叫戛然而止。
腐爛破敗的氣味迅速且無可抵擋地播散開來,就連相鄰的幾個店鋪都受到了嚴重波及。
邬铮動作很快,幾乎是酸敗的屍液二次濺開的同時,他便帶着路硯舟來到了街上。他們的動作提醒了衆人,大家倉皇就近逃離店鋪,跌跌撞撞中帶倒了不少東西。
中午十二點,太陽高高懸挂在頭頂。
作為新海市最繁華的商業街區,哪怕是周内工作日,這個點也不缺逛街的人。
然而G家店鋪周圍循聲而來很多人,卻愣是沒有人敢上前接近這附近半徑十米的地方。人們像是被無形的手推開了,紛紛捂住口鼻逃離惡臭的席卷。
“都别動!”路硯舟阻止了極個别好事者躍躍欲試想要湊過來的動作,“報警,快報警!”
店鋪經理是最近距離遭受沖擊的那波人之一,肉眼可見的狀态也不好。但她依舊以極高的職業素養反應過來,迅速撥打電話并上報。
屍體上裹着銀色膠衣,僞裝成假人模特擺在店鋪裡。膠衣的破口處依舊不斷向外滲着褐黃交雜的液體,短暫噴液後,屍體内外氣壓似乎達到了一定平衡。沒有了飛濺屍液的阻擋,透過櫥窗玻璃上組織碎屑的間隙可以清晰地看到破口内嚴重腐爛的屍肉。
像是經過了長時間的放置,相比一般死亡的屍體,這具無頭膠衣屍的腐敗程度更高一些。破口處露出的肉至少已經接近撚發感,看上去膠膠黏黏的,還不斷有細小的氣泡從中冒出着。
屍體整個呈脹大的感覺被箍緊在膠衣中,膠衣已經被撐得多處變形。除了破開的地方,還有肉眼暫時沒發現的裂口也在向外緩緩滴落黏稠的屍液。
一滴,兩滴。每一滴都伴随着擊碎太陽穴的惡臭。
還在店鋪附近遊蕩的好事者們也終于受不住這樣猛烈的生化攻擊,遠遠逃開。
安保人員迅速到場,用境界線隔離櫥窗區,并在玻璃外側懸挂大片塑料布,緊急遮擋住公衆視線裡這堪稱災難性的場面。
店鋪經理勇敢地二次返回,關閉了店裡所有監控。她出來後不久,警察就趕到了現場。
幾乎與警察前後腳到的是G家華東大區經理。
所有相關人員都被帶去做筆錄,包括路硯舟和邬铮。
此案涉及的目擊者太多,警車來了一輛又一輛,機器人都顯得有點不夠用。
路硯舟他們和許晃就近分到了一輛車上,許晃面色特别差,回警局的前半程一個字都沒說。直到又一個減速帶讓路硯舟滾進邬铮的懷裡,他才面有菜色地慘淡笑笑,跟對面的路硯舟說抱歉。
“沒想到帶你卷進了這樣的事情裡。”
路硯舟倒沒覺得許晃有什麼不對,細說起來,那屍體還算是他自己第一個發現的。
“沒事,”他說,“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事了。”雖然這次受到的沖擊格外大。
市中心商業區出現這樣的惡性事件,整個交通都變得擁堵起來。警車搖搖晃晃地開回局裡,原本覺得自己還能堅持的路硯舟也想嘔起來。
邬铮是新海市公安系統所熟知的咨詢顧問,路硯舟又是他最近身邊頻繁出現的助手,兩人一回到局裡就受到了格外關注,給予适當安撫與食水後,其他人還在休息,他們的筆錄便已迅速開始。
被帶回警局之前,警務機器人已經在現場進行了初步詢問與指紋采集。二次詢問則在此基礎上更細更嚴謹,由一名老警探搭配一名機器人開展,其間一詢遺漏的每一個細節都被反複多次進行确認。整個流程終于結束已經是下午,所有人都疲憊不堪。
那天剩下的時間,都被他們倆用來洗澡。
身上這身衣服浸滿了屍臭味,鐵定是不能要了。兩人路邊随便買了些衣服,在家附近包場了個公共浴室,一頭紮了進去。
熱水嘩啦啦直流,從頭到腳包裹着他,沖淡陰魂不散的惡臭的同時,也終于讓路硯舟面對巨大沖擊後其實還沒完全回魂的精神緩緩落地。
熱水澡總是能帶來家的感覺,哪怕身在與之相隔着時間和空間的另一個世界。
路硯舟不受控制地想起他的小窩,想起爸爸媽媽,想起錨世界的一切,直到黃色的警告框跳滿了眼前,才察覺到剛剛過去的那麼長時間裡,他甚至還一動未動。
「任務者!」619的聲音關切但嚴肅,「察覺您心理出現異常,我已針對該事件做出标記,并提交了回錨世界後的心理咨詢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