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解裁春大呵一聲,“甘驅霖,出來助我!”
閑夢落單手穿過她,掠過的身影分散為一大片紙蝴蝶,環形向上飛去。
依托紙人樣式,化整為零,飛到上空的女性,由甘驅霖接管身體。他掌握身體主動權,從駕塵彍風的紙蝴蝶中,化形顯身。
足下運力,自圓樓頂端從天而降。運用重力加速度,高速自由落地,一擊重劍不由分說地劈向閑夢落,就差騎到人背上。
撲了個空的閑夢落,聞得刀劍聲向下劈砍。峥峥嗡鳴如在耳後,随身法器之一的瑤琴,不假思索往背部一扣。登時擋住來勢洶洶的殺招。
氣吞山河的殺招,被閑夢落背上背負的瑤琴抗住。
春江芳菲盡砍在細如纖發的琴弦上,竟砍不動分毫。隻能倚仗着從上到下的沖勁,死命向下壓去。做銳不可當的泰山,卯足勁,一口氣壓到至底。
閑夢落頭也沒回,支起手肘,一個肘擊搪住背闆,朝反方向回彈。
甘驅霖依憑着往時師兄妹們喂招喂出的及時反應,立馬向後高彈撤退。
以點為圓心的音浪,作東升的旭日向外部噴射超額的能量。氣勢熏灼,破竹建瓴。
如同在亂石堆邊撿起一塊趁手的石塊,朝流動的河道面打水漂。緊追不舍的水波環環相套,随着距離的拉遠,擴展開愈發大的半徑,要把周圍平靜的水面全拉入漩渦。
春江芳菲盡劍鋒撤離瑤琴琴面當口,閑夢落負琴反彈,流暢地實現從強攻到抵禦,再到反殺的複雜流程。
單從他堅定不移,無一線猶豫的回擊上,就能看出他以往必定與各門各派的人交戰過,還是魚死網破的死鬥。
他能繼續站在這,已充分驗證考驗的結果。
與甘驅霖在問道宗内,相對安全,不刻意交戰時分,至少有個絕對保障的安樂窩不同,為親複仇的閑夢落,沒有一日不活在随時人頭落地的驚險中。
枕戈待旦是他的日常,手起刀落為他的作息。
修士之争,殘忍不仁。出起招來,主打一個快、狠、準。誰遲疑,誰敗北。誰心懷善念,誰人頭落地。
來得氣勢洶洶的殺意,連同稍不經意就一命嗚呼的招數一齊。講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半分過渡的灰色地帶可言。
每一次死裡逃生,都能精進閑夢落的武藝。使得他去繁就簡的殺招,衍生出全新的花樣,修為技藝日漸精湛。
戴着傩面的青年,一手反彈琵琶,用琴音扣出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聲浪。光撥動了幾個音,就成功将人震退三尺遠。
從面對面對招伊始,甘驅霖就明白自己輸得不冤。
“不到黃河非好漢,爺爺于有光我前來助陣!”
身糙肉厚的于有光,破窗而入。他頂着每一道波形就能削掉人一塊肉,切斷人骨骼的音波前進,不一會兒,被割成一個體無完膚的血人。
“這沒頭腦的一根筋!”
坐在樓角的孟尋,心中暗罵。
她雙手手腕交錯相疊,兩隻手背靠背,作藤蔓狀向上延伸。中指較其他四指向内延展,每一根指頭上都扣着銀質指環。
名曰,百煉銀。
每一枚百煉銀圈口内部,都隐含着一個小直徑缺口。内裡貯藏着纖長柔韌的絲線,拉伸出來,能繞重均城三圈。
孟尋平時做縫屍匠的營生,就是用它來縫合、收整七零八落的屍體。
見勢不妙,孟尋連忙站起身。依靠地勢,将底下展開的激烈打鬥,一覽無餘。
她見解裁春知難而退,于有光急流勇進。搖晃着雙手,調控着不細看察覺不到的細長絲線,趁着閑夢落被人圍攻,伸展向他的背後。
“得手了!”
孟尋雙掌一扣,向上猛提,一招猴子偷桃的反作用力,頃刻撂倒了她,朝後摔得她脊背火燎燎的痛。
摔在黑磚瓦前的縫屍匠,險些摔下屋檐,懷裡還緊緊抱着繳獲的瑤琴不放。“殺傷力武器都被我繳掉一個,你們好勇鬥狠的倒是鼓足幹勁啊!”
失去倚仗之一的閑夢落,飛起一腳,蹬開沖到面前的于有光。單手轉出到胸高的判官筆,借力腳下一墊,直沖釜底抽薪的孟尋而去。
“不是說你鼓足幹勁的意思。”喊人喊來個冤家,孟尋抱着瑤琴就跑,生怕慢半拍就被人削死。
“想跑,沒門!”學會見機行事的甘驅霖,與魯莽冒進的于有光打配合,二人雙管齊下,把閑夢落圍個水洩不通,齊齊攔截住他的去路。
“班門弄斧!”閑夢落左手往上拍,第三個法器青白玉楸枰憑空出現。
青白玉楸枰從高空摔下,他也沒有要接的舉動。
刹那間,大珠小珠落玉盤。渾圓的黑棋白棋濺一地,每一顆落到地面的棋子,垂直向上射出一條直線,與天相接,自動分化出珍珑棋局——
千層寶閣。
古法有雲,當人在某一個領域登峰造極,就能将對戰的敵手強制拉進自己創造的小千世界。
甘驅霖、于有光二人的站位迅速拉長,固定在分化的方格之内。
在場衆人,包括試圖逃之夭夭的孟尋,皆被固定在規劃得方方正正的棋盤上。
于有光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這大兄弟有點伎倆啊。”
“這不是你該佩服的節點。”飛快判斷出局勢的甘驅霖,提醒他,“你會下圍棋嗎?”
“嗨,我哪會那附庸風雅的玩意兒!”于有光嚎着他的大嗓門,“我隻會鬥蛐蛐!”
“英雄所見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