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夢到一個白發蒼蒼,風韻猶存的美男子,守着你的屍體。時光輪轉,九死不悔。”解裁春的朋友,縫屍匠孟尋,放下手頭的活計。
“身體。”咋一上來就給她判死刑。解裁春澄清,“我還不一定死了,沒準一息尚存,用不傳世的秘法保存,或是等待蘇醒的植物人。”
“這有什麼區别嗎?他咋那麼愛你呢?”縫屍匠翻了個白眼,“今天晚上我也要夢這個,來一百零八個美男輪流伺候,那效果絕對美滋滋。”
“我是認真的。”
“你要是認真的,就不會東跑西跑,竹籃打水一場空。沒事把街後巷口的糞水挑了,還能趁機沃沃肥。”
“誰跟你們似的,找到一條線索,“啪”地一下,斷了。找到一條線索,“啪”地一下,又斷了。”孟尋斜眼歪嘴,極盡嘲諷。
兩手手背相疊,拍打敲擊出聲。“存瞎跑,全白幹。”
“那也不是我故意的呀。要怪,隻能怪敵人毀屍滅迹速度太快,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解裁春私下複盤,她與費清明遇到的狀況。
鶴頂洪老前輩答應為他們治療,前提是替她處理發生在曲風鎮内的兩樁疑案。
已知義莊失竊案,是邱勝盜屍所緻。若他所言無差,并無作僞。
更夫夜襲一案,邱勝否認是他所為。
該案件未來得及厘清,變故橫生。先是更夫屍變,咬死運送屍體的四位抗屍人。五隻活屍與他們二人交戰到天明。
從而得知活屍不怕豔陽高照,不懼尋常水火,一般刀斧加身,不為其所迫。
他們找鎮守馮大人求助,反被扣押。
從官差們口中探聽到,唯一能治療屍毒的鶴頂洪老前輩,被不明人士一擊斃命。
一老妪出堂作證,言說繼他們二人之後,再無人進出百草堂。
已知無病無災的修士,非常人之力所能消滅。何況鶴頂洪老前輩一活久的人精。
經曆過神煞的鶴字輩醫修,對周邊不起眼的風吹草動,都抱有天然的警惕性。
羨瑤台發生過一起惡性屠殺事件。
起因是被治療的修士,認為安樂廬雖然保住了他的性命,但是沒有保住他的修為,對此發動五兵之二,伏兵、大禍,血洗鴻廬。
該主事者被捕獲,壓于威法司,直至今日,已刑滿釋放。安樂廬被戕害者,卻無法重見天日。
彼時安樂廬幸存者僅有二人。許是創傷性記憶過于深刻,哪怕同為遭受巨大創傷的受害對象,一見到對方的臉,刀光劍影恍惚浮現在眼前,見與不見都能品味到切膚之痛。
親如姐妹的二人,自此分道揚镳。
年齡稍大的一位,輾轉抵達鳥不拉屎的丹霞峽,在問道宗旁邊定居,蓋了個草廬。後來發展為草澤谷。
年齡稍小的一位,自此不見影蹤。
獨有行事章程詭秘莫測的易陵君,異軍突起。正魔兩道的修士皆盛傳她的威名,後口口相傳,人送外号,鬼醫易陵君。
經由兩位幸存者的活躍,濟世院權威受到動搖,不少醫修脫離調撥台指派,自立門戶。被積壓蒙灰的安樂廬屠戮事件,方才得到重視。
而它帶來的影響源遠流長,遠超過人們的想象。甚至後面許多本可不必釀就的禍端,都在這一刻埋下悲劇的伏筆。
後世将其封存入庫,賜名太歲神煞。
無奈的是,類似太歲神煞的事件,從此往後仍舊屢禁不止,時有發生。一直延續到鶴字輩的醫修也不例外。
患者殺害醫修的案件,有了一個代名詞——神煞。
意為醫者仁心的善舉,為自己帶來災禍。
在調查鶴頂洪案件中,解裁春能大緻确認好方向。是邪修所為。
沒等她騰出手,來個甕中捉鼈。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頭他們被曲風鎮鎮守冤枉,那頭問道宗又扣實了罪名,說他們殺害落花峰弟子——
甘驅霖、梅自潔。
她的線人蔽思菱被落花峰峰主扣押,而不是除之而後快。說明謝無邪謝峰主個人心中自有衡量,顧慮着某個不可明說的存在。
謝無邪是什麼人?縱橫丹霞峽的問道宗三大峰峰主之一。
是什麼樣的存在,威脅性高到連他都得按兵不動,私下回環。
回想下山到曲風鎮這一段路程,看似是她與費清明兩人主動作出的選擇,焉知不是向斜坡上扔石頭,一路朝着某些人預判的結果滾落。
她有穿越時空的隐秘,不可為外人道之。
費清明呢,有什麼值得人惦記的秘辛,為人所不知?
看來再相會,她得好好了解了解她這位半道出家的夥伴。